第136页_晓清欢【CP完结+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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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页

  江晓寒身为首辅,给谢珏这样一个手握重臣的武将卖好,这事可大可小,端看宁怀瑾怎么想。

  “江大人不必多心,本王是真心实意夸你。”宁怀瑾似是知道他的顾虑,笑道:“实不相瞒,生辰宴前夕我曾入宫与皇兄相见,促膝长谈了一番,言谈间也说起过储君之事。”

  “哦?”江晓寒意味不明地应道:“愿闻其详。”

  “我曾问皇兄,他这盘棋下得太大,时间也太久了。”宁怀瑾顿了顿,才又道:“但陛下出生不过几年,若是但凡有一星半点差错,这储君之位会否落在宁煜头上。”

  他说得十分委婉,江晓寒却听懂了。帝王家的孩子金贵难将养,虽说宁衍后来被送去了恭亲王府,但其中但凡哪次生病意外,说不准就会要了这孩子的小命。

  江晓寒先前一直将冬月十六这件事挂在心中,先入为主地往私情的理由想过,但此时这件事被宁怀瑾以另一种方式提起来,他才恍若发觉宁宗源似乎还有别的用意。

  “皇兄说,自宁煜成年后,他便未曾动过这念头了。”宁怀瑾目光平淡:“他说,宁煜与他太像了。”

  江晓寒眸色微动。

  “他这一生都在做一个皇帝。”宁怀瑾垂下眼:“只是他不希望,这江山年复一年的都是同一个样子。”

  江晓寒懂了。

  若不是宁衍,也会有什么五殿下七殿下。

  安朝堂,定社稷——宁宗源这一辈子虽有功有过,但也是个明君。他心知宁煜与他过于相像,若是宁煜登基,这朝堂便又会重归原点。

  选宁衍,无非是他老人家对这江山的最后一笔盘算。

  宁宗源不愧是宁宗源,那句“大局为重”不光是说给宁衍听的,也是他自己一步一步蹚过来的,他的私情被掩埋在金玉框起的大义之下,只能在毫末之处露出那么些许几不可见的端倪来。

  江晓寒忽然笑了:“这无疑是场豪赌,先帝若是赌输了又该如何。”

  他能说这话,便知已经心无芥蒂。宁怀瑾在宫门前站定,感慨道:“皇兄说,是好是坏,交由天命来看吧……只是江大人,现在朝野上下皆传言,你才是天命眷顾之人,求仁得仁,福泽深厚。”

  胡扯,江晓寒心里腹诽着,他明明差点被宁宗源和范荣两个人拉扯着没了半条命,这群只知道之乎者也的老家伙光看见他涨了俸禄,怎么不看看那些俸禄够不够吃药养伤的,还好意思说什么福泽深厚。

  然而江晓寒毕竟要给宁怀瑾面子,还是客气道:“这话从何说起。”

  “不必说。”宁怀瑾冲着他身后抬抬下巴:“不是在那吗?”

  江晓寒循着他的目光回头,只见几步外的宫门口,江府的马车正安静地停在那。车门半开着,颜清已经换了常服,手中握着半卷书,正坐在车内等着他。

  江晓寒一愣,顿觉心头微烫。他望着颜清的侧脸,难以自抑地抿着唇笑了笑,低声道:“这个?……这可是我毕生福分换来的,谁羡慕都没用。”

  他说完,便像是一刻都等不及,匆匆拱手与宁怀瑾分别,大步流星地冲着马车去了。

  颜清刚刚翻过一页,就觉得面前的光被人挡得严严实实,他抬头看去,正对上江晓寒那双亮晶晶的眸子。

  “你怎么来了?”江晓寒问。

  “来接你。”颜清温声道。

  江大人这么多年上朝下朝,皆是一个人踽踽独行,内阁那些迎来送往的折子与微苦的蜡油气息凝在一起,顺着奏折的脉络一笔一划地描摹出了他这半生浅薄的单调轮廓。

  十几年来,还是头一回有人伸手接过了这杆笔,然后随手往这幅黑白色的水墨上添了一抹轻彩。

  如此轻描淡写,却又不容忽视。

  江大人不想承认自己被颜清随口一句话闹得眼眶发红,欲盖弥彰地转过头去看了看马车外头。

  颜清跟着往外头看了看,见下朝的官员皆走得差不多了,外头除了几个守门的兵士之外再无他人,不由得一脸莫名:“怎么了?”

  “没什么。”江晓寒草草收敛了情绪,将车帘放了下来:“倒是阿湛留在宫里头了。”

  颜清以为他为这件事担忧,宽慰道:“阿湛有自己的主见,你不必为他过多劳心。”

  江晓寒摇摇头:“我只是意外,你居然会答应他。”

  “为何不答应?”颜清笑着反问:“选择走也好留也好,皆是他自己选的,哪怕这个选择中也有你我的关系在,也是他自己权衡过后的决定。”

  这话细想倒也有一番哲理,江晓寒咂摸着味道,半晌后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颜清将手中的书合拢放在一边,才又问道:“只是朝会时间怎么如此久,比先前说好的晚了足一个时辰。”

  方才江晓寒的心思被别的事岔了过去,他一问才想起来,谢珏的事还未跟他说。

  江晓寒挑着边城的情况跟颜清大略提了提,又将谢珏受封的事儿一并说了。

  莫说江晓寒,连颜清听了结果都觉得松了口气,问道:“陛下说了哪日出发吗?”

  “三天后。”江晓寒说:“冬月三十。”

  腊月与年相接,为求个安稳的好兆头,向来入了腊月便不能有大动,这是历年来的规矩。

  但边城之事刻不容缓,是以虽然仓促,谢珏也不得不走了。

  长安城过了小寒便彻底冷了下来,冬月二十九那晚纷纷扬扬下了一夜的大雪,第二日晨起时,大半座城皆覆在皑皑白雪之下,马蹄踏过青玉阶,留下一串鲜明的足印。

  关重在那一夜中也混了个平叛之功,加上江晓寒有意无意地帮了一把,现下也扶摇直上,成了谢珏手边的副将。

  这是宁衍登基后头一次送武将出城,又是平冤昭雪的谢家人,场面摆得甚大,丹凤门前的那条街上用红绸来回铺了两层,宁衍立于宫城之上等着目送谢珏出京。

  江晓寒站在丹凤门前率百官代天子相送,谢将军打马前来,在十步外翻身下马,单膝跪在了宫城前谢恩。

  明黄的圣旨摊开,谢家人身上的脏水被谢珏搏来的军功洗得干干净净。谢珏微微垂着头,近乎自虐般地掐着手心,才使自己没在大庭广众之下哭出声来。

  他本以为自己做不到的。

  最初听闻谢家巨变时,他几乎觉得天都塌了,江晓寒一耳光将他从浑浑噩噩中打醒,他才发现这世道都在逼着他自己站起来。

  他比任何人都盼着这个结果,一朝拨云见日,他恨不得将心头那些积压的恨和委屈一并宣泄出来,叫这天地神明都听得一清二楚。

  可他眼眶干涩,谢珏茫然地眨了眨眼,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哭不出来了。

  谢家的冤洗了,但还有支离破碎的谢家军等着他去收拢,他没功夫想那些有的没的。江晓寒一切心事皆已尘埃落定,但他还没有。

  内侍端了酒上来,江晓寒俯身在地上抓了把沾着雪的细沙撒在酒杯之中,然后亲自端着两只酒杯,递给谢珏一只。

  雪顿时化在晶莹的酒液之中,细沙浮沉片刻,落在了杯底。

  “一抔黄土安故乡。”江晓寒举杯敬他:“谢将军,山高路远,万望保重。”

  谢珏郑重地看了他一眼——他不必再对江晓寒道谢了,但他会时刻记得,谢家军是江晓寒救活的。

  谢珏垂下眼,将眼中的感激和敬意尽数掩去,将杯中的酒沙一饮而尽。

  长枪马刀收拢在马背上,谢珏身着谢家军的军甲,鲜红的披风在寒风凛冽中猎猎作响。

  谢家在民间威望深重,在京城也不例外。谢将军要回边疆,外城的百姓皆目逆而送,在主街旁站了长长的两排。谢珏目不斜视地打马略过人群,少年人端坐于马上,红披银枪,飒飒风姿。

  “谢珏——”

  临到城门时,身后的人群中忽而传出那声熟悉无比的清亮嗓音,谢珏心神一动,手已经先脑子一步勒停了马。

  关重认识程沅,便挥退了要上来拦人的守军,暂令亲卫勒马等候。

  程沅气喘吁吁地拨开人群,冲上来不管不顾地攥住了他的缰绳:“你当夜问我的那个问题,你还没听我的答案呢。”

  若不是没了办法,程沅绝不想在此地拦他。可这些日子以来谢珏人都在宫中,他连影子都摸不到一个,今日乍一听闻他要回边城去,顿觉若这一下再不抓住,恐怕这句话就再没机会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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