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人事_终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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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4章 人事

  第434章人事

  对于李瑕而言,现阶段有两件大事,一是把势力扩张到叙州、甚至整个潼川府路;二是打赢或者说襄助宋军打赢蜀中这场大战。

  他向来对兵权很紧张,始终是亲手抓的,放在民生治理的精力相比便要少些,如此一来下放权力之后,用的人便很重要。

  庆符韩承绪、李墉、房言楷;昭通有杨果;威宁有高长寿。

  如今将触角伸到叙州,韩祈安除了身体不好,能力与忠心都是毋庸置疑的,他负责总揽全局。

  李昭成负责处理文书事务;高年丰负责领兵镇压;姜饭负责刺探情报找出不臣之人;严云云负责接收产业。

  一开始他们都有些吃力,直到江春配合,压力才减少许多。

  “江春此人,并非表面上那般无能,他任庆符时万事托付房言楷,却不失主官之尊,即可见一斑。”

  说完了近况,韩祈安指了指府衙的方向,开始评点江春。

  “官场老油子,知进退,懂分寸,放得下权,操得了实务。阿郎往后必然有些官位谋不到,可以江春之名义来控制地盘。”

  “比如潼川府路?”

  韩祈安闻言不由会心一笑,问道:“想必朱禩孙立下大功,不久也该升迁了?”

  言下之意已很明显。

  先推江春知叙州,待明年朱禩孙把位置腾出来,再把江春推上潼川府路安抚使的位置。

  李瑕问道:“能让他归心?”

  事实上,他这次来见江春、包括当面杀卢宜舟,算是对江春的一场面试。

  “阿郎官位虽低,但下有兵权,上有丁大全、贾似道支持。”韩祈安又道:“反观江春,其最大的靠山是礼部尚书牟子才,但牟子才与丁大全不对付,马上要罢官了。”

  “韩先生已打听清楚了?”

  “特意去与江苍、江荻这两个孩子聊了聊,得知江夫人很担心江春的仕途,终日抱怨。因去岁牟子才写了一篇碑文,将丁大全比作高力士,惹得官家大怒。牟子才已在年前累次上疏请辞了。”

  李瑕已很懂这些门道,所谓“上疏请辞”就是在走罢官的流程了。

  把丁大全比作高力士,那就是把当今官家比作唐明皇了。

  看得出,官家很讨厌这个比喻,认为唐明皇不配和他比较。

  “总而言之。”韩祈安又道,“江春需要一个新的靠山。”

  “还是以宁先生细致。”

  控制一个江春,看似很简单,杀魏文伯、卢宜舟就好。

  若稍往深里想,还需要李瑕在叙泸一战的战功。

  但这都只是浮在表面上的东西。

  政治之事,最根本的还是权衡利弊,若非牟子才那一篇碑文,江春未必会轻易配合。

  一句“江春需要一个新的靠山”便是韩祈安的本事所在,只由高年丰、姜饭来办,一百个他俩都控制不了江春。

  “我大概会在半个月内出兵成都,兵力在八千人左右,叙州城供应得了这些军需吗?”

  韩祈安拿出账册,给李瑕算起账来。

  “叙州城内是有不少钱粮的,叙州军月费十七万贯,魏文伯党羽月取十一万贯,此项折计九十八万七千五百三十六贯;另有城中士绅大户,马家折计二十二万三千四百三十六贯、黄家十七万九千……”

  李瑕目光已扫过那几十户富绅,直接落在合计那一栏。

  总数是很吓人,六百万贯有余。

  但在战争面前,又算不上什么了。

  李瑕听蒲择之说过一嘴去岁川蜀的军费开支,四千万贯。

  抗蒙二十余年,宋朝财政已到崩溃的边缘……是早已入不敷出。

  朝廷凭天才般的理财手段在强撑着,滥发交子、和籴民粮等等。

  贾似道之前说要均田、打算,不是闲来无事随口说说的……

  韩祈安每次算账都很认真,一笔一笔说了很久,终于说到结余。

  “扣除掉各种支用,还有转运司今年要上缴的……”

  “不缴了。”李瑕道:“这两年叙州已无力向朝廷输税。我看了你的安排,都很好。但再添上几笔开支。重修合江门码头及符江渡,要让叙州到庆符的船只往来更便捷;修符江渡到庆符的官道,直道至少要有三十尺宽,容兵马辎重急行。要让叙州到庆符的交通往来半日可达。”

  韩祈安拨动着算盘,脸上渐渐泛起了些为难之色。

  但他还是道:“耗资几何暂不好说,只可先算出大概的数目……但阿郎放心,此事我必办妥。”

  “我还没说完。”李瑕道:“在岷江上建桥,在岷江东面上的营盘上重建叙州军营,筑墙起砲,倚为犄角之地;还要征兵两千人,继续练兵,我会把鲍三、伍昂调过来……”

  他不是临时起意,已从怀中掏出几页图纸,与韩祈安仔细说起他的要求。

  良久,韩祈安叹息一声,道:“阿郎真打算攻成都?”

  “势在必行了。一则,纽璘新败,不能让他缓过气来;二则,得赶在朱禩孙收回权力前收复成都;三则,越拖,我们只会越穷。”

  李瑕只有在谈到钱时才叹息。

  “靠我们一锄头一锄头的种,收入总是有限的。眼下这点钱粮还是杀鸡取卵才得来的。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扩张才行。”

  “那,先挤出八十万贯供阿郎出兵。”

  “一百万贯。”李瑕道:“先犒赏了将士,办场庆功宴,我答应过他们。”

  韩祈安点了点头,知道这个数目减不了了。

  近万大军,一场仗下来,赏钱大抵从五贯到三十贯……朝廷从来是拿不出的,只能一拖再拖。

  他向屋外看了一眼,叹道:“造反比当官难多了啊。”

  “是啊。朝廷可以拖,我们要收服军心就不能拖。”

  “杨公已启程往昭通建城了。”韩祈安伸出五个手指,道:“这笔费用,拿不出。”

  “先挤一些,我拿下成都了再想办法。”

  韩祈安点点头,道:“严云云倒有两个开源的法子,一是酒榷,酒业专营;二是放利,效王安石的青苗法,放贷于民,每半年取利钱三分。但皆不以官府名义,以商行名义。”

  “若做得好,一能多积些粮食,二能让百姓免受高利贷盘剥。但只怕弄得不好反而让百姓遭殃。”

  “在叙州试试吧。”李瑕道:“办法都是好的,关键在施行。”

  “是,那我们拿个章程给阿郎过目。”韩祈安道:“另有一事,我们这次拿下来的田还是依原来的章程分了?”

  李瑕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道:“以军功为先。往后分田,凡效忠我们的士卒优先。”

  “阿郎这是何意?”

  “我近来在想,要复汉中,要北伐。没有激励是不行的……”

  两人虽只说了几桩事,时间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已到了深夜。

  韩祈安退下之后,李瑕才准备歇下,姜饭却又来求见。

  “进来吧。”

  姜饭抱拳道:“知县,小人已把朱安抚使送走了,安排得很妥当。必保他顺长江而下,耽误不了知县的大事。”

  李瑕做事仔细,又反复追问了细节,方才点点头,道:“你做得不错。”

  姜饭挠了挠头,笑了笑。

  “怎么?还有事?”

  “知县,小人有点私事……”

  姜饭吞吞吐吐,好一会儿,才道:“小人看上严掌柜的了,能不能请知县作主……”

  李瑕并不吃惊,问道:“你管着谍报、暗杀之事;严云云打理生意。职任多有须配合之处,比如她要扩张生意,难保时不时要你杀几个人。你们若成了亲,必要调走一个。哪个?”

  姜饭显然早便想过这事,挠了挠头,低声道:“严掌柜一个女人……以前知县无人可用才用她,小人是这般想的……那啥,换个人顶替她也成吧?小人看李郎君就很聪明,能管那些事。”

  李瑕笑了笑,问道:“你实话说一句,是真喜欢她,还是因她是韩老的义女?”

  姜饭一愣。

  他低下头,没有马上回答。

  既像是自己也迷茫,又像是不敢实说。

  “小人……小人……”

  “没关系。”李瑕道:“当时庆符军新建,那么多人中我选了你来做这些,便是因你聪明。”

  “小人不聪明。”

  “那是你还没意识到,当时你反问我‘邬通反了?’这一句话,足可见你聪明,懂站队。若出身好些,你的前途未必输给江春。”

  姜饭老老实实道:“小人确实是想过……严掌柜是韩老的义女,小人若娶了她,便算是韩老的女婿……等知县你再与韩家结亲……小人也能与知县有亲……”

  “想的倒也没错。”

  “说起来,那么多弟兄里,就小人有这个心眼……小人也觉得自己心眼太多了,有点坏。”

  李瑕笑了笑,道:“不必有这种顾虑,这是你的眼界、你的聪慧。我用你,用的便是你这个心眼,自信些。”

  或许是因出身、或许是因断了一只手,姜饭把聪明与狡诈当成一回事,害怕因为有心眼被人说三道四,有时便有些畏畏缩缩。

  他想了一会,又道:“不过,除开韩老的关系,小人还是看上了严掌柜。”

  “你看上她什么了?”

  “她够狠,她做起事情来……小人也不知咋说。”

  “她有主见,不畏首畏尾。”

  “对对,她身段也好。”

  李瑕摇了摇头,道:“你那不是喜欢她,是想成为她那样的人。你看,你很清楚,怎么样才能做好我的情报头子。”

  “小人不明白……”

  “严云云不适合你,你也不懂她。你若懂她,便不会说让她放弃差事,她最缺的是安全感,嫁给你不会有的。”

  姜饭似乎并不诧异。

  他这人看起来不聪明,但很多事心里有数,只是还不够成熟。

  李瑕又道:“我打算让军中适龄的将士与流亡难民的女子婚配,你带个头吧。”

  “小人听知县安排。”姜饭老老实实应下。

  “你我之间,不管你是不是韩老的女婿,不管你是不是我的亲戚。我信重你,是为你这个人,明白吗?”

  姜饭因这句话自信了不少,重重点了个头。

  ……

  李瑕并不觉得开导姜饭是浪费了时间。

  基业草创之初,哪有那么多现成的人才。

  都是要靠他一手培养,过程当中,这些起于微末的人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烦恼。他要靠他们做事,却也要好好帮他们解决烦恼,帮他们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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