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偏袒_偏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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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偏袒

  一起看书网,全文免费在线阅读“老师?”

  一只手从眼前划过,陈佳肴回过神,模糊的视线渐渐聚焦落在一个小男生脸上,她“嗯?”了一声,确定对方长着一张陌生面孔,才彻底回神,“你好?”

  陈佳肴说着看了眼周围,才发现公共办公区的同事都不在,前台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公司中午饭点门一般都是开着的,不需要打卡,小男生估计就是这样才进来的。

  小男生长得干干净净,五官尚且稚嫩,还没有显露出成年男性的锋芒,他长着一张娃娃脸,拘谨时眉眼会微微拧起一寸小心翼翼,“不好意思,请问……萧律师是在这里吗?我跟他约好的今天见面,但是我临时有点事耽搁了,迟到了。”

  “你找萧律?跟我来。”陈佳肴起身,正要带他去萧煜的办公室,忽然瞥见小男生身上还背着书包,陈佳肴看了眼时间,十二点四十,随口问,“下午没课吗?”

  小男生表情不太自然地舔了舔唇说:“请假了。”

  陈佳肴“嗯”一声,路过茶水间时倒了杯水递给他说:“暖手润喉。”

  小男生都不敢看陈佳肴,只会半垂着眼睛小声说:“谢谢。”

  走到萧煜办公室,陈佳肴敲门才发现萧煜不在,她左右看了两眼,没见到熟人,干脆回到工位拿手机给萧煜打了个电话。

  “喂,佳肴啊。”电话那头萧煜声音气喘吁吁,像是遇到了什么紧急的情况,没等陈佳肴问,陈佳肴就听到他那边传来一声巨响。

  是拍桌子的声音。

  紧接着传来一道浑厚有力的中年男人的声音:“什么叫情不自禁!什么叫情到深处不可控?你这是引/诱未成年知道不知道!”

  陈佳肴一顿,看了小男生一眼,侧过身子,手掌半拢着手机收音口问:“你那边还要多久?有个小男生来找你,说是约好的。”

  萧煜说:“他来了?现在在哪?”

  陈佳肴说:“在你办公室门口。”

  萧煜说:“那行,你让他在我办公室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回去。”

  “给个时间。”陈佳肴说。

  “十五分钟。”

  电话挂了,陈佳肴神色如常,她弯唇笑笑,唇间的豆沙色和她身上水粉色海马毛高领毛衣相得益彰,衬得她毫无攻击力,让人不由自主想要把一切脆弱托付给她。

  “先进来等一会儿,萧律二十分钟左右就会到了。”陈佳肴能感觉到小男生紧张,为了削弱他的抵抗和堤防,陈佳肴故意没有盯看他,只是给他安排一个偏角落的坐位,尽可能地给他安全感,然后也不多做停留,转身就走。

  只是转身时,一不小心带到了办公桌一角的文件,文件哗啦啦掉在地上,散落一片,小男生被突如其来的意外刺激得瞬间紧绷起来,像只刺猬。陈佳肴抱歉地朝他笑笑,小男生大概犹豫着要不要帮忙一起捡,陈佳肴主动说:“没关系,你坐着就好,我自己来。”

  她说着一张一张捡起文件,每一张都停留三五秒的时间,匆匆几眼,扫了个大概。

  全是同类型案件。

  有涉及师生,师徒,甚至还有更禁/忌的关系。

  陈佳肴盯着这些白纸黑字,眼波轻闪几下,想起前段时间萧煜跟她抱怨的七例,如今新的一周结束,恐怕已经不止七例了。

  她抿了抿唇,实在没忍住,在整理文件的时候状似闲聊一般询问小男生:“家里人推荐你来的吗?”

  小男生紧紧地抓住书包带子,摇了摇头。

  陈佳肴笑说:“那你好厉害呀,那么小就知道遇到事情要请律师帮忙。”

  小男生依旧没开口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已经没有最开始拘谨了,陈佳肴也没打算多问,她见好就收,转身准备走的时候,被身后的小男孩叫住了。

  “姐姐。”

  头衔从老师转变成姐姐,陈佳肴表情没表露出半分意外和惊诧,反而好像真的拿到了姐姐的身份,她唇角微弯,眼眸温柔得像藏了一汪春天的湖水。

  “怎么了?”声音也温柔,像稻田里的风。

  “你、你们收钱吗?”

  陈佳肴笑说:“这个你可能要跟萧律谈。”

  小男生明显失落了,低低“啊”了一声,重新低下了头。

  陈佳肴离开办公室前,一眼瞥到了小男生穿在棉衣里的衬衫,领口是深蓝色的,角落有一个刺绣标志。

  不管款型还是什么陈佳肴都很熟悉。

  这是平中的校服。

  想到这里,她微微蹙了蹙眉,原地立了数秒才抬脚离开。

  前脚回到工位,后脚就接到外卖员的电话,陈佳肴愣了下,“不好意思,您确定是我的吗?”她没点外卖啊。

  外卖员张口报了手机尾号后四位,“姓名是周陈。”

  陈佳肴一下子就明白了,电话贴着耳朵,仿佛有风隔着电话把她耳朵吹红了,她本来手上没什么东西,这会儿大概是心虚,非要抓点什么,只能随手捏了张纸结结巴巴说:“哦、是、是我,那个、麻烦你放在楼下的外卖柜,我一会儿自己去取。”

  挂了电话,有同事吃完午饭陆陆续续回来,看到陈佳肴在工位旁站着,低着头,一副不知道想些什么的样子,询问:“佳肴,没去吃饭啊?”

  陈佳肴猛地抬起头,“啊?”了一声,仓促应到:“马上。”

  同事又眯眼看,“脸怎么那么红?热啊?”

  陈佳肴扯唇一笑,故意拿手扇了扇风,“是、是有一点。”

  “年轻就是好啊,身体火气重,我现在恨不得大马路上都装暖气。”

  陈佳肴本来脸只红了一层,听到对方感慨“身体火气重”,脸红得更甚。

  等进了电梯,陈佳肴才看到那张被她抽来的卫生纸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撕得又薄又碎。她盯着碎纸失语片刻,最后把所有团成一团,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外卖点的是排骨汤和腊肉饭,两小碗包装都很精致,打开汤盖,阵阵香气扑鼻,奶白色的汤隐约可见黄色的玉米,筷子一捞能捞出几块小排,肉质嫩,骨头好像都被熬软了。腊肉饭更香,特色米的醇香和腊肉搭在一起,既不会太油腻又不会太枯燥。

  陈佳肴捧着小碗喝了口汤,满口馥郁,心也渐渐暖了起来。她唇角不由自主上扬一抹弧,片刻想起什么,掏出手机给外卖单拍了张照片。

  焦没对清晰,但是隐约可见“周陈”两个字。

  横平竖直,规整简单。

  但却看得陈佳肴频频弯唇,她拍的照片大多数都会往朋友圈发,但是今天这张显然更适合自己留着,可是仅仅自己看,又好像少了点什么。陈佳肴贝齿叼着一块排骨骨头,单手托腮思考要不要发给沈烟时,手机忽然弹过来一个视频。陈佳肴都没反应过来,本能顺手地点了接通,然后就看到自己双眼又懵又茫然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托腮的动作让她的脸颊微微堆积出来一点肉,骨头露了一半在外,唇瓣被汤汁浸得发亮,她眼睛茫然得明显,看上去像兔子又像仓鼠。

  周延礼顺手截了个屏保存下来,低声问一句:“这么晚了才开始屯粮?别家仓鼠都快结束冬眠了。”

  陈佳肴反应过来,手忙脚乱找耳机,戴上耳机以后又觉得身边同事太多,眼珠子时不时左瞄一下右瞧一下,关键都这个时候了她嘴里的骨头还没吐。这灵动的画面落在周延礼眼里,面上一派自然,心却酥酥麻麻一片。他目光一瞬不移盯着陈佳肴,失笑出声道:“接个电话那么心虚?”

  那还不是因为接的是你的电话。

  陈佳肴终于想起来吐骨头,吐完看了眼手机屏幕,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好像角度不太好,显得她脸有点大。再看周延礼,角度非常随意,好像就只是单纯地把手机往旁边一放,可却已经把男人棱角分明的面庞勾勒完全。

  陈佳肴想了想,闲聊一般问:“怎么给我点外卖啊。”

  一边问,一边悄悄伸手调节手机的角度,左一寸,右一寸,再往后仰一点……不行,还是俯一点,太俯也不行,还是要再仰一点点……

  “陈佳肴。”耳机里,周延礼忽然严肃唤了一声。

  陈佳肴回神,看向屏幕,“啊?”

  视频里,男人盯着她的眼睛说:“怎么样都很好看,不用调。”

  “……”

  陈佳肴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睛,只有耳根一点点蔓延的红色暴露了她的情绪,不等显露更多,她伸手挂了电话,然后在挂断电话的一瞬间,直接捂着脸趴在了桌子上。

  掌心一片滚烫,也不知道是羞耻的还是怎么的。

  “叮——”新消息弹出。

  陈佳肴也不抬头,就那么伸出手在桌子上一点点把手机摸到手里,原本埋在手臂里的脸一点点挪出来,只留了额头枕在手臂上。她把手机拿到桌子底下,看了眼消息。

  -[4’’]

  是一段语音。

  点开,周延礼声音传出:我一会儿要去开会,不看手机。你午饭记得好好吃。浴室这两天不要用了,我买了防滑垫,还没到。

  听完陈佳肴就无心羞耻了,也没来得及从周延礼这段话中捕捉到他在给她报备行程的信息,她满心都是:那她洗澡怎么办?去周延礼的独卫吗?

  沈烟:不然呢?

  沈烟:要不你去澡堂洗?

  看着沈烟发来的消息,陈佳肴坐在床沿边,一下一下撸喝喝的脑袋,撸得喝喝发出舒适的呼噜声。它倒是舒服了,她快愁死了。

  陈佳肴:其实,冬天也不见得天天洗。

  陈佳肴:我可以忍一忍。

  陈佳肴:现在快递很快的。

  沈烟:那你觉得周教授是会觉得你在忍,还是不爱干净?

  陈佳肴:……

  这时外面传来对面门打开的声音,陈佳肴瞬间身体绷紧,双目警惕地看着自己的房门,前后两秒,响起敲门声。

  “我好了。”

  陈佳肴慢半拍地应了一声,“哦,好,我马上。”

  说着把喝喝从怀里拎出去,她手忙脚乱拿换洗的衣服,盯着手里的睡衣想了很久,还是转身从衣柜里重新拿了一套。

  陈佳肴没进过周延礼的卫生间,从她住进来那一刻,她和周延礼的私人领域便是完全划分开的,只有那次周延礼生病,她有幸进到卧室看上几眼。比起卧室,卫生间就更显冰冷了,深灰色的贴壁瓷砖和洗手池,池台上摆放着简单几件男士用品,她手里攥着从外面卫生间拿进来的粉色牙刷和粉色牙刷杯,怎么看怎么跟这里格格不入。

  怀揣着复杂且小心翼翼的心情,陈佳肴快速洗完澡,水流冲刷身体时,总觉得水温好像烫得不正常,她身体每一寸肌肤都被烫得又红又软,浴霸暖灯下,就像一颗熟透了的水蜜桃,纤薄柔嫩的皮肉下,是汁水四溢的清甜果肉。

  一头乌发如瀑,拂过肩头衬的脖颈更像玉一般白亮,陈佳肴看着镜子里被热水熏得红红的脸和眼睛,犹豫踌躇半晌都下不了决心开门出去。

  怕周延礼就在卧室。

  又怕周延礼不在卧室。

  她开始后悔刚刚为什么要在这里洗澡。

  直到房门被敲响,镜子里的陈佳肴如梦初醒,仓促应了一声:“怎么了?”

  周延礼问:“没事吧?”

  陈佳肴这时意识到自己真的待了太久了,再待下去也不是办法,陈佳肴抿了抿唇,一秒打开了门,抬头,对上周延礼居高临下的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地点的缘故,陈佳肴总觉得此时此刻周延礼的私人气场比往常更甚,就像一张茫茫大网,悄无声息地将她笼罩,进退两难,只能原地不动,故作若无其事问:“你要用卫生间吗?”

  周延礼目光垂落在她湿发上,“怎么不吹头发?”

  陈佳肴还没说话,就见周延礼先一步走进了卫生间,他抬手从柜子里拿出吹风机,插上电,陈佳肴看了眼插电口的位置,有点尴尬地沉默了。

  大概是专门为他设计的,这插口位置于陈佳肴而言显然有些高了。吹风机线又不够长,陈佳肴脑补了下自己颤巍巍踮起脚尖吹头发的姿势,想也没想就说:“我去外面那个卫生间吹。”

  “那个插口电断了。”

  陈佳肴愣了下,“啊?之前不是还好好的?”

  “想着暂时用不到,就断掉了。”周延礼拿着吹风机,说,“省电。”

  “……”这能省多少电?

  陈佳肴迷惑了下,没来得及问出这个问题,就见周延礼抬手,“过来。”

  陈佳肴站在原地没动,眨了眨眼睛。

  周延礼说:“我给你吹。”

  陈佳肴本能后退一步,“不、不用了吧。”

  周延礼眯眼,“那你打算就这么睡?”

  陈佳肴说:“我可以等它干了再睡。”

  “嗯,等几个小时?”周延礼反问。

  “……”陈佳肴还想再挣扎两句,紧接着就听到周延礼说:“过来,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有那么一瞬间,陈佳肴感觉周延礼的身份好像回到了几年前那个说一不二的长辈,他有着让人不容置喙的气场,而她也恰恰总是出于本能地臣服在他命令下。

  他是天生的施令人。

  而她只做他的臣服者。

  可倘若号令皆为她,那谁才是真正的施令人,又是谁对谁俯首臣服。

  镜子蒙了一层雾气,一切陷入朦胧中。像做梦一样,陈佳肴站在池台旁边,从一片模糊中看到自己的长发像水一样流淌在周延礼指缝间。周延礼置办东西一向精致低奢,吹风机也挑选得精,声音很小,风很轻,穿过头发吹在脸上,会给人一种温柔呼吸的错觉。

  像是周延礼从她身后,将她半拥在怀里,然后在她耳边低低沉沉说些什么。

  “什么?”陈佳肴恍然偏头,她动作突然,周延礼一时不察,风口吹到陈佳肴眼睛,陈佳肴偏头闭眼躲开一寸,周延礼瞬间把吹风机关了,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转过头,“我看看,吹哪了。”

  陈佳肴飞快地眨了几下眼睛,眼角溢出几滴晶莹,比起眼睛不适,下巴的桎梏更让她难受,她后仰了下脖子,周延礼意识到她的躲避,松开手,眸中闪过浅浅懊恼。

  不知是不是刚洗完澡没多久的缘故,他就那么轻轻一捏,她下巴就出现了浅红色痕迹。

  她皮肤白,五官精致小巧,此刻下巴染了红痕,眼角也微微泛红,看上去除了委屈巴巴还多了几分微妙的意味深长。

  偏偏她还一无所知地眨眼说:“没事,是我先转头的。”

  周延礼盯着她的眼睛,眸色深了又深,喉间轻滚两下,才低低“嗯”一声:“转头做什么。”

  陈佳肴脸上露出不好意思和尴尬的小表情,“我还以为你在跟我说话。”

  周延礼抬手摸了下陈佳肴的头发,差不多已经八分干,于是把吹风机收起来,说:“嗯,问你中间有没有剪过头发。”

  “没有。”

  可能是有了“误伤”的小插曲,本以为会非常尴尬的场面居然没有出现,反而以非常自然的谈话进行了下去。

  陈佳肴说:“国外跟我们审美有点不一样,每次都要解释很久,有点麻烦。”

  “嗯。”周延礼收好了吹风机,关上柜子,“留着吧,挺好看的。”

  陈佳肴随口一问:“哪里好看?”

  周延礼看了她一眼,“穿婚纱好看。”

  “……”

  陈佳肴转身走了,面上毫无异样。

  除了有点同手同脚。

  平城接连落了好几场大雪,快递愈发得慢,甚至有不少堵在各种意外上,陈佳肴浴室的防滑垫就是其中一个倒霉蛋,只不过周延礼跟她说这个事情的时候,她在忙工作,没怎么在意地“嗯”了一声,说:“没事。”

  挂了电话,她扭头看向萧煜,神色不太好看地问:“什么叫跟我有关?”

  萧煜脸色更不好看,正巧这时邢律走过来,看到二人脸色如出一辙,问萧煜:“告诉她了?”

  “还没细聊。”萧煜说。

  “那行,会议室详聊。”

  陈佳肴起身跟着萧煜一起去会议室。

  文件资料摆在面前,陈佳肴震惊了很久依然不敢相信,“你们的意思是……这些原告都是有人指使的?”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邢律说,“警方那边已经开始处理了,这些案件原告都被告知来杰行。”

  “那……为什么说和我有关?”陈佳肴有点不安。

  “你还记得上周那个小男生吗?”萧煜问。

  陈佳肴点头,她对他有印象,可能是因为他是平中的学生。

  萧煜说:“突破口就是他,警方了解到他并不是真的想告被告,是有人教唆,那人告诉他来杰行,他回去以后跟那人聊了两句你,从聊天记录看,那人是你很感兴趣。”

  “而且,这些案件的当事人,有很多其实对自己的老师或者学生都没什么想法,只是被这个人洗脑了而已。”

  陈佳肴蹙了蹙眉,在暖气很足的空间里硬生生起了一层冷汗,“那……这个人是谁?查到了吗?”

  “有ip地址当然很好查。”萧煜说,“警方已经逮捕了,应该很快会联系你,我们也只是……给你提个醒。”

  同天下午,陈佳肴接到警方的电话,速度果然很快。大概是有了萧煜和邢律的提醒,陈佳肴接到电话的瞬间反而心安了下来,只是在警方询问“您认识照宣先生吗”时,她愣了一下才说:“算认识吧。”

  警方又问:“那您知道他曾是你爷爷资助过的学生吗?”

  陈佳肴完全不知。

  “那您知道他的前妻,是您爷爷的徒弟吗?”

  陈佳肴以沉默给了警方默认的回答。

  上次见到照宣,陈佳肴记得对方虽然纤瘦但好歹还算儒雅,这次却只剩下了削薄和憔悴。他像一棵不知何时扭曲的树,无法开枝散叶,只有几根不知去向的枯叉。他肤色更加苍白,处处都透露着不健康和阴郁,眼底沉得像没有底的海。

  陈佳肴看着他,一时之间说不上来什么心情,只是胸口闷,闷得她喘不过气来。

  “我说过,我们会再见面的。”照宣笑说。

  陈佳肴不想看他,也不想跟他有什么交流,她只是忽然想起言凌春,那个说“在我这里,你们所有人的区别,只有一个,那就是,是否被我喜欢”的女人。

  她坦荡磊落,她其实没做错什么。

  她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

  她只是,后来又不喜欢那个人了而已。

  “怎么样,一件一件都摆到你面前,看到了什么?”照宣问,“别惦记他了,没用的,最后都会走的,他们要的只是刺激,根本不是爱。”

  陈佳肴静静看着他,忽然问一句:“你爱她吗?”

  照宣一愣,眼睛瞬间暗下来,声音也哑了下来,他没什么强烈的情绪起伏,说得又轻又淡,“我当然爱,只有我爱她。”

  “那她爱你吗?”陈佳肴替他回答,“她爱过你。”

  照宣冷笑,“她爱过太多人了。”

  “这些人和她都是师生吗?”陈佳肴又问。

  照宣一愣。

  陈佳肴起身,“我不懂你,我们也不是同类人,没必要再做更多的交流,没有意义。”

  警局门口停着一辆小推车,车上架着一个炉子,炉边摆放好几个大小不一的红薯,风一吹,香气往人心里钻。

  居然把生意做到警局门口了。

  陈佳肴走过去,挑了一个最小的握在手里,老板是个奶奶,孙子就在警局工作,陈佳肴笑笑说:“那您这属于移动内部食堂。”

  奶奶笑起来,盯着陈佳肴左看右看,问了句:“囡囡有没有男朋友啊?”

  掌心暖意渐浓,陈佳肴忽然想起自己刚刚反问照宣的那句话——“这些人和她都是师生吗?”

  不是的。

  所以感情自始至终都与身份无关。

  她只看到言凌春和爷爷的差距,只看到他们两个人天差地别的结果,却忽略了本质——他们本就没有互通心意,也根本不是两情相悦。

  她为什么要执拗于周延礼的身份,她只需要知道他喜不喜欢她,就够了。

  那他喜欢吗?

  陈佳肴笑了笑,看着奶奶说:“有的,我有男朋友的。”

  事情解决,事务所忽然空了下来,萧煜开始有了闲逛聊天的时间,一下午转悠了四趟茶水间,最后一次路过陈佳肴的时候,陈佳肴忍不住主动问:“你找我有事吧?”

  萧煜被戳穿了还有点尴尬,摸了摸鼻子问:“你下午去警局怎么处理的?”

  “没怎么处理啊。”陈佳肴随口说,“我又不是嫌疑人。”

  “我知道啊,那你跟嫌疑人聊什么了啊?”萧煜问。

  陈佳肴看他一眼,“这种档案记录要保密的。”

  萧煜满脸写着“你真不够意思”,陈佳肴笑道:“真没什么。”

  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萧煜也不追问了,只是在晚上下班前,一同乘坐电梯的时候忽然问了句:“你跟那个周教授……”

  陈佳肴看他一眼。

  萧煜挠挠头说:“我就是……猜的,这个案子结束才猜的,如果不是就是我猜错……”

  “叮——”一声电梯门打开。

  陈佳肴笑笑,点头说:“是的,你猜对了。”

  -你猜。

  面对沈烟日行一问“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陈佳肴顺手回了两个字。

  她今天下班早,不在周延礼日常接她的时间范围内,刚过六点一刻,也不知道周延礼今天最后一节课几点结束的,现在是在回家的路上,还是在从家里赶来公司的路上。她犹豫了片刻,主动给周延礼发了个微信,结果收到的是周家也打来的电话。

  陈佳肴接通的时候还疑惑着,“怎么了?”

  周家也问:“你在家吗?我小叔喝多了。”

  陈佳肴不可置信,“这才几点?”他们晚饭已经结束了吗?

  周家也也很苦,“事发突然……”

  陈佳肴无奈扶额,“你们现在在哪?你要送他回家吗?”

  “对啊,你在家吗?”周家也说,“在家就给开个门。”

  陈佳肴问清楚他们的地址,盘算了下自己怎么回去才最快,最后决定先地铁,再打车。

  顺利早周家也一步回到家,陈佳肴先烧水,等门铃响了,立刻去开门。结果一开门,才发现门外只站了周延礼一个人,而且他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样。

  陈佳肴愣了下,探头看了眼他身后,“就你一个人吗?”

  凑近了还是能察觉到异样的,酒味不算太重,但是那双漆黑的眼睛却蒙了一层水汪汪的雾,反应也稍显迟钝了一些。

  听到她这么问,他跟着也回头看了一下说:“就我自己。”

  陈佳肴问:“周家也呢?”

  周延礼微微拧眉,声音低沉下来,“这是我家。”

  “周家也来做什么?”

  陈佳肴被堵得说不出话,最后干脆闭上嘴,放人进来,她看着周延礼在玄关换鞋,忽然想起什么问:“你怎么按门铃回来的啊?”

  周延礼顿了下,“忘了。”

  等周延礼把外套脱了,陈佳肴才清晰地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她不由自主蹙了蹙眉,小声埋怨句:“怎么喝那么多?”

  周延礼看上去有些头疼,他抬手揉了揉额角,没回答,陈佳肴注意到他动作,也没追问上个问题的答案,只是又问:“头疼?我烧了水,你喝点再睡。”

  她说着转身就往厨房走,却不想手腕突然被人从后面拽住,紧接着整个人也被圈在怀里。

  酒精味愈发浓烈,陈佳肴感觉这酒味好像也把她熏醉了,她晕头转向,磕磕绊绊问了句:“怎、怎么了?”

  周延礼就那么从背后抱住陈佳肴,他有些疲累,确实也喝多了酒,脑袋昏沉,下巴搁在陈佳肴肩窝,女人身上与生俱来的柔和气质舒缓了他的躁动不安。他把陈佳肴圈得很紧,好一会儿才微微偏头,嗓音低低沉沉的说话。

  “刚刚周家也说家里有人给我开门,我忽然就忘了密码了。”

  他说话的时候,滚烫呼吸在陈佳肴颈间起起伏伏,勾得她心跳也跟着起伏。

  “下午言凌春来了,照宣的事情你该知道了?”

  陈佳肴还僵在原地,一时之间没注意到周延礼需要她的回答。

  她沉默,周延礼就微微蹭了下她的肩,“嗯?”

  被酒精浸泡过的声音的威力不容小觑,陈佳肴在这一瞬间几乎要软脚。

  她嗓音发颤,“知、知道。”

  “嗯。跟言凌春聊了几句。”周延礼说,“她现在的男友是内蒙人,酒量好。”

  这是在回答她刚刚问他为什么喝多?

  陈佳肴“哦”了一声,又问:“那你头疼吗?”

  周延礼似乎低笑了一声:“你没有别的想问的了?”

  “啊?”陈佳肴感觉自己这会儿大脑一片空白,并不能问出什么。

  “比如,我为什么做老师?”

  陈佳肴平静了一瞬,也逐渐开始头脑清醒。这个问题的答案,她想过很多个,每一个都看似合情合理但放在周延礼身上偏偏差了点东西,她想不通差了点什么,也想不通这个问题的真正答案。

  “你……要说吗?”

  周延礼还抱着她,“你想知道吗?”

  陈佳肴想了想,很诚恳,“想。”

  周延礼“嗯”一声,又蹭了陈佳肴两下,“今天好乖,没有撒谎。”

  他说着唇瓣似乎擦过了陈佳肴的耳垂,陈佳肴呼吸一滞,面容僵住,感觉整个人都不能动弹,只有胸口深处那一块在极速跳动。

  “当初,你爷爷说,时间久了,难免生情,她小,分辨不清楚真伪。”周延礼说,“我跟他想得不一样,他说因为我没有身处其中,所以我来了。”

  陈佳肴听明白了,“你相信言凌春那个时候是真的喜欢爷爷吗?”

  周延礼“嗯”了一声。

  至此,陈佳肴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推理不出来这个所谓的“答案”,因为她给的每一个答案都太过合情合理,她认为周延礼这样的人一定要在一个因果关系非常顺畅的情况下才会做出这种行为。

  可是她忽略了“人情味”这个东西,周延礼,其实是一个很懂得人情的人。

  “可是,言凌春她后来……”

  周延礼打断陈佳肴,“所以我在等你长大。”

  陈佳肴猛然怔住。

  耳边继续响起周延礼的声音:“你现在长大了,还喜欢我吗?”一起看书网手机阅读请访问,全文免费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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