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暗门的理由,与联邦的问候
银色的浪潮不停息地翻涌着，扩散着，而战争也在这样的推进中一点点向着结束靠近。
就在18号地下城遭到猛攻后的11个小时后，随着一场发生在地球内部空间的时空扭曲，一条从锡拉通往第三地球的小型虫洞形成，接近20光年的距离在这一刻被打破，如同历史的重演，来自锡拉的军队再一次踏上征程，并且这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李悳并没有花太多精力在地下城的夺回作战上，因为这就是一个按部就班的工作。战争的天平事实上早就从地下暗门的初次测试启动，那次大约八秒钟左右的临时开启便已经完全倾斜向人联这边，无论阿尔法究竟抱有怎样的目的在那一刻便已经失败，只是现实的发展总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彰显真意——就在半小时前，作为要塞核心的金字塔正被重重围困，敌人对这里狂轰滥炸，各位已知的，和初次被记录的阿尔法武器将地下城的守卫者压制进了核心内部，因此，首要的目的便是夺回对周围区域的控制权，否则敌人堵住了大门，再多的军队被困在时空登陆的滩头又有什么意义？
这个任务被交由伊蕾娜女士完成，这也是她自己争取的。作为要塞地球的创建者，包括这18号地下城在内事实上都有银龙女士的努力在其中。这里的空间是她半年前开拓的，地基也是她打下的，城建蓝图也是她亲手绘制，诺大的城市就好像她亲手搭建的积木一样，就算不是什么贵重财产，但看见它们被敌人所破坏，依旧让银龙女士很不高兴。
以至于，有些愤怒。
“所有战斗人员注意！”
就在转折点出现时，所有还在努力奋战的安全部队都接到了这样一条公告，包含一份简短但完整的图影资料，首先它告诉基地的人员，首批支援已经赶到，这足以使人振奋，但之后的内容却是一份警告。
“工研部已经重新启动地下要塞建设时期使用的工程纳米机器人，用以压制敌军。请注意，避让地面即将出现的大量银灰色纳米机器人，如果遭遇务必不要惊慌，更不允许对其开火。纳米机器人拥有基本识别能力，除非遭到攻击...所以保持镇定，让它们流过并与其保持安全距离，不要接触或者妨碍它们的工作，也不要因为其工作画面而感到恐惧！”
当地下要塞进行建设时，只有少量军队工程部队曾经目睹过“工研部最新科技成果”的力量，而大部分队伍都对纳米灰潮缺乏理解，所以当那些如同海浪一般扩散的银色洪流沿着通道出现在士兵们面前时，即便已经进行了事前的宣传和警告，但仍然发生了多起因为惊吓而向灰潮开火的事件。
如果在几年前，这样的后果还可能是激起狂躁的怒涛将其吞噬——任何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这不是玩笑。这不仅是那位女士的脾气，其实也是纳米灰蛊一个绕不开的问题，正如同人的反射回路越长便越显得迟钝一样，当从伊蕾娜女士身上分裂出去的灰潮变得越庞大，其控制力就越发低下，所以尽管理论上伊蕾娜真的可以覆盖一颗星球，但要是真的到那时，那汪羊若海的灰潮也不会再受到伊蕾娜的控制，相反，甚至伊蕾娜的意识也因为分散在这无尽的分身里从而失去了自我...那将是一场灾难。
但，银龙女士也确实在这些岁月更加成熟了，不仅是心性上，也是她如今更有智慧。对科学的研究让她将自己也当做对象，她借鉴了计算机分级网络的概念用来强化自身的控制力，在过去茫茫无际的灰潮全由她自己来指挥，但现在她学会如何编辑分身——这不是说人格的分裂形成新的自我，而是设立了下级的遥控程序。在纳米机器人的指令回路里她设立了极为完善的逻辑网络，当分裂的个体变得太大并将主意志外的交给逻辑程序指挥，而伊蕾娜虽远在分身之外，但只需要管理这些遥控程序汇报来的信息就可以，极大节约了工作量也增强了工作效率，并且也改变了伊蕾娜自身的心态。
以人类面貌出现的银龙女士，是一台行走的，储存了几乎全部人联知识的纳米电脑——在那具身体之下有数万个她自己搭建小型的光子计算阵列和储光器。相比起人类将大脑赛博化，作为纳米生物的她能更简单地做到这一点，她对分身的控制也不再局限使用纳米回路，而是可以采用无线电甚至量子通讯的方式，只因她的纳米机器人总能拟态组成她需要的设备。因此，再单纯以灰蛊来看待这位女士是一种极大的失礼，她是一只真正的巨龙。
所以，就算是惊慌的士兵和未能及时调整逻辑从而将灰潮识别为敌对目标的无人机们对其开火，在激荡的浪花中灰潮依旧平静。纳米拟态在灰潮中聚合起了“眼睛”，从而认清了阻挡的目标没有发生暴走，而是继续拟态出了通讯装置，向这些无知的人传达友方的身份，甚至，灰潮还发出了声音——伊蕾娜知晓从制作一支铅笔到光刻机的全部工业流程，让灰潮合成一部广播不是什么问题，甚至，将那些冥顽不化的无人机通过工研部的至高权限，重新编程也不是什么问题。
“我是火星工研部总负责人伊蕾娜！不要阻挡我设备工作的路径，带着你们的人和装备到后面来，然后跟随前进！”
傻眼的新兵们手可能还在发抖，而醒悟过来的军官一人一巴掌打在头盔上，阻止了他们继续慌乱地射击。而这些令人畏惧的流体居然真的在他们面前让开了一条路，好似分开的红海，颤抖的双腿从中跨越时，每个人都生怕沾到那些刚把他们装备吃掉的灰蛊——伊蕾娜能尽力识别出人，但灰蛊沿路吃掉了好些包括装甲车在内的卫军装备，这确实是把士兵们吓得不轻。
哇哇大叫的驾驶员是人们“冒险”从灰蛊当中拖出来的，纳米机器人把车辆和内部的弹药全部吃了个干净，而驾驶员被困在其中绝望地等待自己的末日，但最后连身下的座椅都被吃掉后的自己却被吐了出来——这种诡异的经历就差一点便能造成心理创伤了，如果不是他们在灰潮里打滚就好像踩在水床上颠簸出来身上还很完整，比较极端的人甚至已经抽出手枪准备给自己一下了。而现在士兵们都看着这灰潮是如何势不可挡地将通道给灌满，从地面到天花板，此前还在和他们血战的异形军队同样迎来了洪流的冲刷，只是它们可没有自己这么好运。
“它...把它们都吃掉了。”
无数的异形，从猎手到机甲，被灰潮接触到便只剩死路一条。这个过程十分地残忍，但有一名士兵做出了一个别具心裁的比喻。按他所说，他父亲过去是一名贫穷的糖艺手工人，在他如今在muv主星系太空城开起一家商铺前一直以捏糖人为生。各种各样的糖人可谓栩栩如生，只是如果卖不出去，便会重新倒回糖锅里。
高温下，鲜活的人物也迅速地化作了纯色的糖浆，那翻涌的流体，与眼下的灰潮如此相似。这是另外一种层面的武器，不在乎其吞噬的究竟是生物还是其他，就算是那种极为巨大的清扫者机甲，当流体顺着其巨足爬上去时，就像跗骨之蛆一样开始瓦解其结构。威力巨大的机甲放出的粒子炮能融毁猛犸坦克，也能蒸发大量的灰潮，但潮水无穷无尽，机甲也只能迈开步子躲避。
但没走几步，机甲的一两条腿便从中折断，正是爬上去的灰潮所做。跌倒的巨象坠落发出的巨响撼天动地，被流体包裹的身躯尽管还在挣扎，但就像回锅的糖人一样，它们的身躯化作了更多的纳米机器人，让灰潮奔涌的势头变得更加势不可挡。
“嘿，你们是九号门的守备部队？”
排山倒海的灰潮令人呆滞，但从后方已经赶来了新的部队。
“感谢银龙女士，我们之前听说九号门就要失守了，正愁赶不过来，但现在看来她也救了你们！”
支援部队高兴地说，令士兵疑惑：“银龙女士？”
“别说这些了，女士说了，她会遥控这些纳米武器给我们开路，我们趁势把城市给夺回来——反击开始了，你们能跟上吗？”
要塞的防御者们重新组织了起来，如果从天空所见，便能看出这金字塔核心上上下下诸多的开口，都如破损的消防桩一样在往外流淌着银色流体。此时的金字塔表面已经挤满了敌人，只剩顶层的护盾还在运作，但敌人控制了整个下层，把核心围了个水泄不通——猎手们如同蚂蚁一样在金字塔表面奔行，四处摸索着，寻找着进去的通道然后立刻将其填满。机甲们迈步跨越广场上燃烧的卫军装甲残骸，踩碎崩坏的炮塔用它们的武器轰击着金字塔表面薄弱的部分。地下城看起来已经到了它设计时预计最坏的状况，唯有依靠核心足够坚固，让异形无法大规模侵入内部
但也正因如此，阿尔法们完全没有意料到末日的到来是如此迅捷。当从核心里喷涌出第一股灰潮将数十台机甲给淹没时它们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尽管所有反应也都没有效果便是了，这战场没有发生轰轰烈烈的爆炸，屠戮几近于寂静，有的只是包围核心的异形主力们被潮水吞没然后融化在其中——潮水的扩张也因此加速，在核心内其吞噬的那点兵力，甚至包括卫军的装备与广场上的敌人比起来根本就是凤毛麟角！成千上万的阿尔法，这十几个小时通过天顶上的管道放下的敌人不知道有多少，而今全都成为了灰潮的目标。没有恐惧之心的异形直到死前都没有吭声，只是扑腾那么几下，所以，当鼓起勇气集结其全部装备奋勇冲出来的卫军战士们从破损的门口冲出，已经做好与敌人拼死一战准备的他们还没来得及举起武器，就发现原本挤满了敌人的广场已经为之一空。
放眼前方，直到城市的阴影前的所有空间里，大概有数十万异形已经烟消云散，只有一些边角的地带有战斗的痕迹——那是一群还没被灰潮覆盖的机甲，用它们的死光炮不断扫荡着地面希望阻止噩梦的前进，但这只是稍微推迟了一点它们的毁灭，当浪潮翻涌起来后，被淹没的便再不复存在。
只有永不止息的浪潮离开了广场，开始沿着地下城的路径继续流去，给人们留下一片看不出痕迹的光洁地表...伊蕾娜居然顺便平整了场地。
“圣母玛利亚啊。”乘坐着装甲车杀出来的一名少校指挥官不断地在胸口画着十字，是职责阻止了他跪在地上祈祷，“她把所有敌人都干掉了！”
“这么厉害的武器，如果能早点...”
有人喃喃道，但更多的人摇头，这场面超出普通人的认知，一切亲眼目睹过的人一开始是惊叹，但剩下的更多就是恐惧了：“这东西真的不会失控吗？我是说，如果它失控了，我们有什么应对的办法吗？”
士兵们可能永远都无法得到答案，而灰蛊浪潮已经扩散了出去，向着更加广阔的城区蔓延过去。在渡过了初期的震惊，军队指挥官们最早回过神来：
“不管怎样，这东西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它已经打开了局面！传信，通告指挥部，广场已经净空，我们已经准备好夺回城市了！”
第一阶段就和意料中一样迅速地完成了，除了伊蕾娜中途向自己询问如何号召众人外，没有任何意外。反攻的消息就像一根燃烧了许久，人们也等待了许久的引线，当它到头前期待而又紧张，到头后便是响彻人心的震动！
人们的精神在炙热の燃烧，尽管渺小，但从金字塔尖俯瞰的李悳观察到的色彩已经连成了一片燎原的烈火——但这还不够，他需要在当中加一把柴火。但并不是心灵信标，他已经使用过了，并且李悳并不希望对自己的人民太多地使用。
精神的引导应当是创造现实的环境激发出人心的热情，而非工具般地利用...他要加的柴火，是金字塔大厅中心那间巨大的设备。
人联22年，对于锡拉主星，这是东半球大陆一个平静的下午。
蓝眼首府依旧在向整个天空投放各种巨幅的全息投影，这是一种能够直接在太空看见的奇异风景，吸引着其他主星系的游客。环绕主星的36座巨型太空城有五座正在举办星运会的庆典，还有三十座都提出了一个口号——
“为了战争的胜利，为了前线的军人，在每日的六小时工作时间外加班两小时，并将全部收益交给我们的军队。”
只有一座显得沉默，因为这一座太空城真的就是军队的物流中心。这段时间大量的穿梭飞船从这里出发，每天都有数以百万吨的物资从其他星系的长途运输船送过来，然后在这里由“驯鹿”航天穿梭机带去地面——这形成了某种鲜明的对比，因为为了支援muv主星系的战争，锡拉将自己引以为傲的电子与自动化尖端工业马力全开，人联到处都需要他们从芯片到无人机与智能炮弹的全部产品，从重力升降机输送到太空然后转运过星门，唯有此地是向下输送，这引起了许多媒体的关注，许多人猜测与地面那座重启的基地有关。
但这一次，人联却严格控制信息，公网上什么都查阅不到。除了每天来自前线的消息，以及理事会不断出台有关接收muv主星系人员的规定外，锡拉居民几乎感受不到战争对生活的影响。没有物资紧缺，就连来自muv主星系的牛肉与化工产品都只在初期出现了限购，因为要将宝贵的星门通道交给军队，但而今市场上又塞满了琳琅满目的消费品，就连最受追捧但也最受影响的无核水果系列如今都还有冷冻船转运发往特区主星系，军方与工研部的船只已经很少征用民用通道。
生活好像回到了战前，人们学习，工作，在游乐园和商场约会，在虚拟现实公网冲浪，预订一整天的衣食住行。今天最受关注的话题是，星运会正在进行锡拉主星系的机动球总决赛，来自新艾菲拉的“战锤”队对阵蓝眼首府的“幻象”队，都是历史强队，比赛在一开始就白热化，令人大呼过瘾！
就在这么一个下午，当幻象队拿下今天下半场的第一分的同时，锡拉的三十亿新老居民们并没有注意到来自太空的近地太阳能阵列接收到了来自恒星戴森云系统送来的第一股电力，这能量被以集束电磁波的方式投射向了整个星球的微波接收系统，能量短时间差点让强化过的电力系统超负荷。全球的超导特高压输电在同一时间将这股能量脉冲传递到了赤道沙漠的基地，这能量百倍于12年前的那一次，足以开启一个十倍于当时的虫洞。
“既然是地面上的星门，就别指望和太空一样，我的设计目标是让我们主要的军事装备能够顺畅通道，部分可以拆卸通过，只要经过有效规划，通过速度也能轻易转运几支军团吧。”
巴德这么说着，然后就是什么虫洞每多加宽一米，难度增加几倍，如何让能量消耗与维持尽可能降低这样枯燥的技术话题，叫人好生无趣。不过此时和李悳一同站在金字塔的大门边，看着从虫洞奔涌而出的部队，巴德的脸上竟然也露出了一丝欣慰。
“地下城守住了，不要说这么多部队，伊蕾娜女士一个人也能解决这场入侵，敌人已经彻底失败！”
巴德手舞足蹈，而李悳却轻笑一声：“是吗？”
巴德看向身旁的李悳，这台有灵魂的机器眼睛一直看着远方，似乎并不是看人联自己的军队，从机器的目光中，巴德惊讶地发现自己感知到了怜悯：“就算这里死上十亿外星人，它们的豫光，以及其上的永光也不会皱一个眉头。这个物种被改造用来承受漫长的消耗，我们面前的一切都只是它们眼里微不足道的损耗，就如同我们眼中的弹药一样。”
“我能冒昧问个问题吗？”巴德的表情毫无冒昧的意思，“你在同情阿尔法吗？”
“你是指控人联的领袖同情人类的敌人，可能犯下背叛的罪行吗？”
“不敢，因为如果你要这么做，我们早就全完了。”巴德双手叉腰，“一般人无法理解，但我这样的科学家最清楚不过了。好了，能回答我的问题吗？”
“是的，我在同情。”李悳直白地说道，此言真挚，尽管这个男人的意志正在如泰山般压迫着此地的异形，他的军队正在大开杀戒，但他满怀同情，“同情一个物种可能堕落到何等的地步，阿尔法之于人类就好像一面镜子，永光对自己子民的作为让我想起了一个家伙...这对我有深刻的提醒。”
巴德猜到了什么，随后打了个寒颤，没有选择继续问下去，而是机智地打了个哈哈：“嗯...所以，这场战斗还要持续很长时间？”
“表面看起来是这样，我们的敌人有很强的韧性，卫军虽然阻止了那些母舰的下落，但事实上没有成功。海洋直到现在都不是一个对人联有利的环境，敌人在那里扎根比控制太空更让我焦虑，毕竟，我们该怎么在地球百分之七十的海域和它们战斗呢？只要它们利用起海洋无尽的资源，我们的力量就会长久地被牵制在此地。”
“没问题！”巴德双手一拍，立刻向李悳邀功，“我一直都有好几个海洋项目的构想，可以为卫军打造适合水下作战的装备，这只需要一点时间——”
“好主意，不过，你可以晚点再考虑。”李悳略微转过身来，俯瞰远处越发激烈的战场。
“我这次来，就是要将这场战争彻底结束的，一个星期，这是我的目标。”
巴德皱起了眉头：“为什么这么急？”
“因为就在几个小时前，保存在永恒之城的一部量子通讯器接到了信号，没什么内容，只是一段问好的文字，大概是害羞，他们都不愿露个脸。”李悳说着，然后笑了，并拉长声调，“泰拉联邦向外域文明人类联合权利理事会致以问候，并庄重通告——”
“只要人联尊重联邦的利益，我们将保证与人联共享和平。”
言罢，李悳哈哈大笑，目瞪口呆的巴德愣了一下，然后也跟着笑了，只是笑的有点局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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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18号地下城遭到猛攻后的11个小时后，随着一场发生在地球内部空间的时空扭曲，一条从锡拉通往第三地球的小型虫洞形成，接近20光年的距离在这一刻被打破，如同历史的重演，来自锡拉的军队再一次踏上征程，并且这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李悳并没有花太多精力在地下城的夺回作战上，因为这就是一个按部就班的工作。战争的天平事实上早就从地下暗门的初次测试启动，那次大约八秒钟左右的临时开启便已经完全倾斜向人联这边，无论阿尔法究竟抱有怎样的目的在那一刻便已经失败，只是现实的发展总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彰显真意——就在半小时前，作为要塞核心的金字塔正被重重围困，敌人对这里狂轰滥炸，各位已知的，和初次被记录的阿尔法武器将地下城的守卫者压制进了核心内部，因此，首要的目的便是夺回对周围区域的控制权，否则敌人堵住了大门，再多的军队被困在时空登陆的滩头又有什么意义？
这个任务被交由伊蕾娜女士完成，这也是她自己争取的。作为要塞地球的创建者，包括这18号地下城在内事实上都有银龙女士的努力在其中。这里的空间是她半年前开拓的，地基也是她打下的，城建蓝图也是她亲手绘制，诺大的城市就好像她亲手搭建的积木一样，就算不是什么贵重财产，但看见它们被敌人所破坏，依旧让银龙女士很不高兴。
以至于，有些愤怒。
“所有战斗人员注意！”
就在转折点出现时，所有还在努力奋战的安全部队都接到了这样一条公告，包含一份简短但完整的图影资料，首先它告诉基地的人员，首批支援已经赶到，这足以使人振奋，但之后的内容却是一份警告。
“工研部已经重新启动地下要塞建设时期使用的工程纳米机器人，用以压制敌军。请注意，避让地面即将出现的大量银灰色纳米机器人，如果遭遇务必不要惊慌，更不允许对其开火。纳米机器人拥有基本识别能力，除非遭到攻击...所以保持镇定，让它们流过并与其保持安全距离，不要接触或者妨碍它们的工作，也不要因为其工作画面而感到恐惧！”
当地下要塞进行建设时，只有少量军队工程部队曾经目睹过“工研部最新科技成果”的力量，而大部分队伍都对纳米灰潮缺乏理解，所以当那些如同海浪一般扩散的银色洪流沿着通道出现在士兵们面前时，即便已经进行了事前的宣传和警告，但仍然发生了多起因为惊吓而向灰潮开火的事件。
如果在几年前，这样的后果还可能是激起狂躁的怒涛将其吞噬——任何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这不是玩笑。这不仅是那位女士的脾气，其实也是纳米灰蛊一个绕不开的问题，正如同人的反射回路越长便越显得迟钝一样，当从伊蕾娜女士身上分裂出去的灰潮变得越庞大，其控制力就越发低下，所以尽管理论上伊蕾娜真的可以覆盖一颗星球，但要是真的到那时，那汪羊若海的灰潮也不会再受到伊蕾娜的控制，相反，甚至伊蕾娜的意识也因为分散在这无尽的分身里从而失去了自我...那将是一场灾难。
但，银龙女士也确实在这些岁月更加成熟了，不仅是心性上，也是她如今更有智慧。对科学的研究让她将自己也当做对象，她借鉴了计算机分级网络的概念用来强化自身的控制力，在过去茫茫无际的灰潮全由她自己来指挥，但现在她学会如何编辑分身——这不是说人格的分裂形成新的自我，而是设立了下级的遥控程序。在纳米机器人的指令回路里她设立了极为完善的逻辑网络，当分裂的个体变得太大并将主意志外的交给逻辑程序指挥，而伊蕾娜虽远在分身之外，但只需要管理这些遥控程序汇报来的信息就可以，极大节约了工作量也增强了工作效率，并且也改变了伊蕾娜自身的心态。
以人类面貌出现的银龙女士，是一台行走的，储存了几乎全部人联知识的纳米电脑——在那具身体之下有数万个她自己搭建小型的光子计算阵列和储光器。相比起人类将大脑赛博化，作为纳米生物的她能更简单地做到这一点，她对分身的控制也不再局限使用纳米回路，而是可以采用无线电甚至量子通讯的方式，只因她的纳米机器人总能拟态组成她需要的设备。因此，再单纯以灰蛊来看待这位女士是一种极大的失礼，她是一只真正的巨龙。
所以，就算是惊慌的士兵和未能及时调整逻辑从而将灰潮识别为敌对目标的无人机们对其开火，在激荡的浪花中灰潮依旧平静。纳米拟态在灰潮中聚合起了“眼睛”，从而认清了阻挡的目标没有发生暴走，而是继续拟态出了通讯装置，向这些无知的人传达友方的身份，甚至，灰潮还发出了声音——伊蕾娜知晓从制作一支铅笔到光刻机的全部工业流程，让灰潮合成一部广播不是什么问题，甚至，将那些冥顽不化的无人机通过工研部的至高权限，重新编程也不是什么问题。
“我是火星工研部总负责人伊蕾娜！不要阻挡我设备工作的路径，带着你们的人和装备到后面来，然后跟随前进！”
傻眼的新兵们手可能还在发抖，而醒悟过来的军官一人一巴掌打在头盔上，阻止了他们继续慌乱地射击。而这些令人畏惧的流体居然真的在他们面前让开了一条路，好似分开的红海，颤抖的双腿从中跨越时，每个人都生怕沾到那些刚把他们装备吃掉的灰蛊——伊蕾娜能尽力识别出人，但灰蛊沿路吃掉了好些包括装甲车在内的卫军装备，这确实是把士兵们吓得不轻。
哇哇大叫的驾驶员是人们“冒险”从灰蛊当中拖出来的，纳米机器人把车辆和内部的弹药全部吃了个干净，而驾驶员被困在其中绝望地等待自己的末日，但最后连身下的座椅都被吃掉后的自己却被吐了出来——这种诡异的经历就差一点便能造成心理创伤了，如果不是他们在灰潮里打滚就好像踩在水床上颠簸出来身上还很完整，比较极端的人甚至已经抽出手枪准备给自己一下了。而现在士兵们都看着这灰潮是如何势不可挡地将通道给灌满，从地面到天花板，此前还在和他们血战的异形军队同样迎来了洪流的冲刷，只是它们可没有自己这么好运。
“它...把它们都吃掉了。”
无数的异形，从猎手到机甲，被灰潮接触到便只剩死路一条。这个过程十分地残忍，但有一名士兵做出了一个别具心裁的比喻。按他所说，他父亲过去是一名贫穷的糖艺手工人，在他如今在muv主星系太空城开起一家商铺前一直以捏糖人为生。各种各样的糖人可谓栩栩如生，只是如果卖不出去，便会重新倒回糖锅里。
高温下，鲜活的人物也迅速地化作了纯色的糖浆，那翻涌的流体，与眼下的灰潮如此相似。这是另外一种层面的武器，不在乎其吞噬的究竟是生物还是其他，就算是那种极为巨大的清扫者机甲，当流体顺着其巨足爬上去时，就像跗骨之蛆一样开始瓦解其结构。威力巨大的机甲放出的粒子炮能融毁猛犸坦克，也能蒸发大量的灰潮，但潮水无穷无尽，机甲也只能迈开步子躲避。
但没走几步，机甲的一两条腿便从中折断，正是爬上去的灰潮所做。跌倒的巨象坠落发出的巨响撼天动地，被流体包裹的身躯尽管还在挣扎，但就像回锅的糖人一样，它们的身躯化作了更多的纳米机器人，让灰潮奔涌的势头变得更加势不可挡。
“嘿，你们是九号门的守备部队？”
排山倒海的灰潮令人呆滞，但从后方已经赶来了新的部队。
“感谢银龙女士，我们之前听说九号门就要失守了，正愁赶不过来，但现在看来她也救了你们！”
支援部队高兴地说，令士兵疑惑：“银龙女士？”
“别说这些了，女士说了，她会遥控这些纳米武器给我们开路，我们趁势把城市给夺回来——反击开始了，你们能跟上吗？”
要塞的防御者们重新组织了起来，如果从天空所见，便能看出这金字塔核心上上下下诸多的开口，都如破损的消防桩一样在往外流淌着银色流体。此时的金字塔表面已经挤满了敌人，只剩顶层的护盾还在运作，但敌人控制了整个下层，把核心围了个水泄不通——猎手们如同蚂蚁一样在金字塔表面奔行，四处摸索着，寻找着进去的通道然后立刻将其填满。机甲们迈步跨越广场上燃烧的卫军装甲残骸，踩碎崩坏的炮塔用它们的武器轰击着金字塔表面薄弱的部分。地下城看起来已经到了它设计时预计最坏的状况，唯有依靠核心足够坚固，让异形无法大规模侵入内部
但也正因如此，阿尔法们完全没有意料到末日的到来是如此迅捷。当从核心里喷涌出第一股灰潮将数十台机甲给淹没时它们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尽管所有反应也都没有效果便是了，这战场没有发生轰轰烈烈的爆炸，屠戮几近于寂静，有的只是包围核心的异形主力们被潮水吞没然后融化在其中——潮水的扩张也因此加速，在核心内其吞噬的那点兵力，甚至包括卫军的装备与广场上的敌人比起来根本就是凤毛麟角！成千上万的阿尔法，这十几个小时通过天顶上的管道放下的敌人不知道有多少，而今全都成为了灰潮的目标。没有恐惧之心的异形直到死前都没有吭声，只是扑腾那么几下，所以，当鼓起勇气集结其全部装备奋勇冲出来的卫军战士们从破损的门口冲出，已经做好与敌人拼死一战准备的他们还没来得及举起武器，就发现原本挤满了敌人的广场已经为之一空。
放眼前方，直到城市的阴影前的所有空间里，大概有数十万异形已经烟消云散，只有一些边角的地带有战斗的痕迹——那是一群还没被灰潮覆盖的机甲，用它们的死光炮不断扫荡着地面希望阻止噩梦的前进，但这只是稍微推迟了一点它们的毁灭，当浪潮翻涌起来后，被淹没的便再不复存在。
只有永不止息的浪潮离开了广场，开始沿着地下城的路径继续流去，给人们留下一片看不出痕迹的光洁地表...伊蕾娜居然顺便平整了场地。
“圣母玛利亚啊。”乘坐着装甲车杀出来的一名少校指挥官不断地在胸口画着十字，是职责阻止了他跪在地上祈祷，“她把所有敌人都干掉了！”
“这么厉害的武器，如果能早点...”
有人喃喃道，但更多的人摇头，这场面超出普通人的认知，一切亲眼目睹过的人一开始是惊叹，但剩下的更多就是恐惧了：“这东西真的不会失控吗？我是说，如果它失控了，我们有什么应对的办法吗？”
士兵们可能永远都无法得到答案，而灰蛊浪潮已经扩散了出去，向着更加广阔的城区蔓延过去。在渡过了初期的震惊，军队指挥官们最早回过神来：
“不管怎样，这东西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它已经打开了局面！传信，通告指挥部，广场已经净空，我们已经准备好夺回城市了！”
第一阶段就和意料中一样迅速地完成了，除了伊蕾娜中途向自己询问如何号召众人外，没有任何意外。反攻的消息就像一根燃烧了许久，人们也等待了许久的引线，当它到头前期待而又紧张，到头后便是响彻人心的震动！
人们的精神在炙热の燃烧，尽管渺小，但从金字塔尖俯瞰的李悳观察到的色彩已经连成了一片燎原的烈火——但这还不够，他需要在当中加一把柴火。但并不是心灵信标，他已经使用过了，并且李悳并不希望对自己的人民太多地使用。
精神的引导应当是创造现实的环境激发出人心的热情，而非工具般地利用...他要加的柴火，是金字塔大厅中心那间巨大的设备。
人联22年，对于锡拉主星，这是东半球大陆一个平静的下午。
蓝眼首府依旧在向整个天空投放各种巨幅的全息投影，这是一种能够直接在太空看见的奇异风景，吸引着其他主星系的游客。环绕主星的36座巨型太空城有五座正在举办星运会的庆典，还有三十座都提出了一个口号——
“为了战争的胜利，为了前线的军人，在每日的六小时工作时间外加班两小时，并将全部收益交给我们的军队。”
只有一座显得沉默，因为这一座太空城真的就是军队的物流中心。这段时间大量的穿梭飞船从这里出发，每天都有数以百万吨的物资从其他星系的长途运输船送过来，然后在这里由“驯鹿”航天穿梭机带去地面——这形成了某种鲜明的对比，因为为了支援muv主星系的战争，锡拉将自己引以为傲的电子与自动化尖端工业马力全开，人联到处都需要他们从芯片到无人机与智能炮弹的全部产品，从重力升降机输送到太空然后转运过星门，唯有此地是向下输送，这引起了许多媒体的关注，许多人猜测与地面那座重启的基地有关。
但这一次，人联却严格控制信息，公网上什么都查阅不到。除了每天来自前线的消息，以及理事会不断出台有关接收muv主星系人员的规定外，锡拉居民几乎感受不到战争对生活的影响。没有物资紧缺，就连来自muv主星系的牛肉与化工产品都只在初期出现了限购，因为要将宝贵的星门通道交给军队，但而今市场上又塞满了琳琅满目的消费品，就连最受追捧但也最受影响的无核水果系列如今都还有冷冻船转运发往特区主星系，军方与工研部的船只已经很少征用民用通道。
生活好像回到了战前，人们学习，工作，在游乐园和商场约会，在虚拟现实公网冲浪，预订一整天的衣食住行。今天最受关注的话题是，星运会正在进行锡拉主星系的机动球总决赛，来自新艾菲拉的“战锤”队对阵蓝眼首府的“幻象”队，都是历史强队，比赛在一开始就白热化，令人大呼过瘾！
就在这么一个下午，当幻象队拿下今天下半场的第一分的同时，锡拉的三十亿新老居民们并没有注意到来自太空的近地太阳能阵列接收到了来自恒星戴森云系统送来的第一股电力，这能量被以集束电磁波的方式投射向了整个星球的微波接收系统，能量短时间差点让强化过的电力系统超负荷。全球的超导特高压输电在同一时间将这股能量脉冲传递到了赤道沙漠的基地，这能量百倍于12年前的那一次，足以开启一个十倍于当时的虫洞。
“既然是地面上的星门，就别指望和太空一样，我的设计目标是让我们主要的军事装备能够顺畅通道，部分可以拆卸通过，只要经过有效规划，通过速度也能轻易转运几支军团吧。”
巴德这么说着，然后就是什么虫洞每多加宽一米，难度增加几倍，如何让能量消耗与维持尽可能降低这样枯燥的技术话题，叫人好生无趣。不过此时和李悳一同站在金字塔的大门边，看着从虫洞奔涌而出的部队，巴德的脸上竟然也露出了一丝欣慰。
“地下城守住了，不要说这么多部队，伊蕾娜女士一个人也能解决这场入侵，敌人已经彻底失败！”
巴德手舞足蹈，而李悳却轻笑一声：“是吗？”
巴德看向身旁的李悳，这台有灵魂的机器眼睛一直看着远方，似乎并不是看人联自己的军队，从机器的目光中，巴德惊讶地发现自己感知到了怜悯：“就算这里死上十亿外星人，它们的豫光，以及其上的永光也不会皱一个眉头。这个物种被改造用来承受漫长的消耗，我们面前的一切都只是它们眼里微不足道的损耗，就如同我们眼中的弹药一样。”
“我能冒昧问个问题吗？”巴德的表情毫无冒昧的意思，“你在同情阿尔法吗？”
“你是指控人联的领袖同情人类的敌人，可能犯下背叛的罪行吗？”
“不敢，因为如果你要这么做，我们早就全完了。”巴德双手叉腰，“一般人无法理解，但我这样的科学家最清楚不过了。好了，能回答我的问题吗？”
“是的，我在同情。”李悳直白地说道，此言真挚，尽管这个男人的意志正在如泰山般压迫着此地的异形，他的军队正在大开杀戒，但他满怀同情，“同情一个物种可能堕落到何等的地步，阿尔法之于人类就好像一面镜子，永光对自己子民的作为让我想起了一个家伙...这对我有深刻的提醒。”
巴德猜到了什么，随后打了个寒颤，没有选择继续问下去，而是机智地打了个哈哈：“嗯...所以，这场战斗还要持续很长时间？”
“表面看起来是这样，我们的敌人有很强的韧性，卫军虽然阻止了那些母舰的下落，但事实上没有成功。海洋直到现在都不是一个对人联有利的环境，敌人在那里扎根比控制太空更让我焦虑，毕竟，我们该怎么在地球百分之七十的海域和它们战斗呢？只要它们利用起海洋无尽的资源，我们的力量就会长久地被牵制在此地。”
“没问题！”巴德双手一拍，立刻向李悳邀功，“我一直都有好几个海洋项目的构想，可以为卫军打造适合水下作战的装备，这只需要一点时间——”
“好主意，不过，你可以晚点再考虑。”李悳略微转过身来，俯瞰远处越发激烈的战场。
“我这次来，就是要将这场战争彻底结束的，一个星期，这是我的目标。”
巴德皱起了眉头：“为什么这么急？”
“因为就在几个小时前，保存在永恒之城的一部量子通讯器接到了信号，没什么内容，只是一段问好的文字，大概是害羞，他们都不愿露个脸。”李悳说着，然后笑了，并拉长声调，“泰拉联邦向外域文明人类联合权利理事会致以问候，并庄重通告——”
“只要人联尊重联邦的利益，我们将保证与人联共享和平。”
言罢，李悳哈哈大笑，目瞪口呆的巴德愣了一下，然后也跟着笑了，只是笑的有点局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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