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领袖特使,银龙女士
银色的流体突然炸开！
原本平静的地面好似翻滚的油锅里进了水滴，一条一人多宽的流体从平地猛冲上半空，这高度正好抵达外形机甲的头部，如同一条银色巨蟒昂首而起，流体的前端分成了两个钳子，好似血盆大口的上下颚在士兵的面前猛地扣在了这机甲身上，一左一右紧紧“咬”住！
“嗡——”机甲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动，这突然的一幕令它也猝不及防，也吓坏了地上的人类士兵。中士失足摔在了地上，这是一种很丢人的举动，但落地的他赫然注意到自己摔在的是显露出青黑色光滑人造石板的真实地面上，那一层骇人的银色流体已经像退潮一样褪去了一大块——这很好，至少他们不用担心自己也被一起吃掉了，同时士兵们也注意到褪去的流体事实上就汇聚成了那一条巨蛇。这令人想起了喷泉，当水柱上升时水位也随之下降，看来这些物质其实还是有限的。
但关键不在这，这变故事实上救了他们全部。巨蛇的撕咬向机甲传过去一道极为巨大的力量，让走卒的上身很是向后倾倒了几分。此时巨蟒的身躯迅速缠绕上去，真的像绞杀猎物的蛇一般沿着机甲的脖颈转上了一圈半——银色流体在接触到机甲身躯时也撞上了对方的电磁屏障，磁力效应在流体上激起了大量细密的涟漪，形同沸腾，然它还是压了过去，并且从周围分裂出了更多的“小蛇”朝着边缘钻过去，拉长拉大，最后整个包裹住机甲如同将其吞下了一般！
“轰！”
忽然，蛇体的表面鼓起一个巨大的空泡，银色的流体从中间炸开，爆出了一团炽热的烈焰。这是狗急跳墙的机甲贴脸发射了粒子束。爆风把士兵们吹起重重砸在合金的大门上，剧痛的肺部再度咳嗽并呕出血来，中士艰难起身，但随着地面一声颤抖，他身后的合金大门开启了一条缝隙，熟悉的脚步声从门后传来，一群全副武装的人机混合部队快速移动出来在门口摆开防御阵型，他们也被人拉住左右手给抬了起来。
“中士！太好了，你还活着！”
架住自己的新兵声音中能听出他还在不断抽泣着，不由得让士官半是责备半是感动地训斥了两声。而带队出来的少尉丝毫不敢放松戒备，他看了一下周围：“迅速将伤员转移！撤回第三道防线！”
“等等，长官！”中士猛地喊道，尽管已经被伤害地不轻，但他却坚持道，“这是我们夺回防线的机会！”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需要上级的确认。”少尉手中的武器在此前一直对准了面向他们的女子，但他自己也在一番斗争后移开了枪口，“该死，我们怎么可能参与这样的战斗？”
在外星机甲拼命的一击后，爆炸融去了银色流体中一小块的组织。灰蛊变少了一些，那些被炸开的部分落在地上慢慢化作了没有动力的砂砾——可是女子没有任何表示，流体的根源始终在她的脚尖，如同分裂出去的影子，蠕动的银蛇也没有失去行动能力。机甲在挣扎，它撞在算计者装甲车上发出一声巨响，但就和此前的那些珊瑚一样，这台机甲正在慢慢融化，而银蛇正在长大。
“有些话，我不想说第二次，现在这里听我指挥，不要告诉我你们没有收到准确的指令。”
伊蕾娜看向这名军官说道，吞噬了机甲的大蛇体积不仅恢复了被射击导致的损耗，还扩大好几分！如今它已经散开，在通道当中树立起了一面银色的幕墙，这流体瀑布覆盖了他们报废的装甲车，在士兵们的面前它正在将这挡在他们与异形之间唯一的一道墙壁给慢慢吞噬，说是慢，但实际上在这段文字的空档，装甲车那坚实的车身已经变矮了十厘米左右。
而伊蕾娜说的命令...确实，每一名士兵的终端上都发来了一条文字简报，上面指名他们接受“银龙女士...”
少尉迟疑了一声，他如此称呼面前的女子：“您就是建立了要塞网络的银龙女士？”
“银龙女士明明是火星工研部的负责人，我的老天，怎么会...这些是？”人们望向这吞噬万物的流体，即便有护甲遮蔽，但恐惧的情绪依然能够直接从空气当中嗅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该死，普通人总是害怕他们无法理解的事物。”伊蕾娜叹了口气，她以手抚额，似乎感到十分头疼，“李悳，这种时候，该怎么才能让这些被吓坏的有机体听你的话？告诉我，你最擅长这个了，嗯，蛊惑人心的本事。”
在距离这道大门直线距离四百米的地方，在要塞核心建筑接近尖塔的位置，升降机正在将李悳带到地面的大厅上。这大金字塔切实是以庇护所为目的建造的，随着他从地下登临地面，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聚满了作战武装的集合场。
六米高的圣灵提坦战甲如同塑像一般无声屹立，但那只在胸口中心的红色独眼却在转动着，它看见了从他脚下走过的李悳——表面上，机械并无反应，但刹那间那只转动的独眼闪烁了一下，隐隐中有了一丝知性的光芒在其中流转。一台又一台圣灵，在这广场上总数不下五六十台重装提坦们正在做最后的检查，头顶飞过的后勤无人机正在将外挂的装甲板焊接在机甲身躯上，起重机上悬挂着给机甲使用的重型枪械和盾牌，一颗颗红头导弹正在机械臂的帮助下塞进火箭舱荚。在焊接的火花边，龙骑兵战士降下面甲，点上一支烟，意外地发现无人机的整备速度变快了。
老兵油子们也看见了这位闯入的陌生访客，他们嘴里咬着烟，先是狐疑地看了李悳一眼，然后恍然大悟，倒也没有立正行礼，只是咬着烟头笑嘻嘻地向他打招呼。李悳左右环顾，走过龙骑兵的整备间，头顶的工业吊机正在将一整个集装箱模块的泰机器人给放下。折叠的机器人只有一个旅行箱大，当它们站起来后便也一起开始整备装甲分发武器模组。就和提坦一样，随着这个男人走过这些机械的运作速度立刻变快了几分，它们纷纷抬头看向这个沉默的男人，而自己也一样沉默着进行工作。
众多的机器人大军当中，卫军的士兵们正围绕着自己的装甲车和双尾蝎坦克组成小队，军官正在做简报，有的还在做训练，人员在车辆频繁上下，场面热火朝天。大部分人都没有注意到李悳，而当他路过的便慌忙立正敬礼，显得有几分滑稽，和那些龙骑兵们形成鲜明的区别——他们不认识这个男人，但他们的识别系统上显示这是他们的直属指挥。
人联军队由网络构成，不敢想象如果失去它会怎么样。
“蛊惑也好，激励也罢。”无声的通讯中，李悳加以诚恳的劝告，“要让人们追随你，首先得让他们相信你。”
“对对对，就是这个！那，我该怎么做？”伊蕾娜的话里显示出一分不爽，“我没在工研部的资料库里找到相关的方案。”
“那这就是你的下一课，你得发挥你的主观能动性，自己找到办法。不过要我说，这其实很简单，只要你真的做得到就可以。”
李悳说着，从他头顶飞过十几台兵蜂无人机，它们呼啸着，引擎吹出强烈的风盘旋在上面，让他一下成为这个大厅所有人瞩目的所在，每个人都可以顺着这环绕他的无人机看到这个身上顶着“高议会特使”头衔，以数据投影在他们眼前闪亮的家伙。瞬时，此地所集结部队的终端共同联络上一个频道，所有人看齐，并共同聆听到陌生人的声音。
“一场新的战斗即将再度打响，而在此之前，各位，听我说！”
这个男人的眼睛猛然亮起，如同联通了另一个世界，闪烁的光线照耀到周围的人们，令他们惊讶。
“至高议会已经将目光移到了这里，此时，此刻，此地，通过我的眼睛——人联的战士们，人联已经将它的目光转移到了这处战场！我们的领袖，统帅，人联的议长与技术首席为我授权，让我来将他们的意志带到，并将各位的身姿传递给他们！”李悳高高举起了他的右手，如同擎着一面无形的旗帜。士兵们有些激动，人群晃动着，人们爬上了载具，站在坦克炮塔或者提坦的肩头来望向中间的男人。这男人转动着他的身躯，目光扫视过这里所有人，而每次他看到的方向都传来一阵欢呼，卫军取下了面甲，而龙骑兵们摘下了头盔，男男女女，形形（不准瑟瑟）的人都向李悳露出了自己的真容，老兵笑着，挥手着，攥起拳头高声呼喊着，而羞涩紧张的新兵在理解到现在他们正在直面人联最高权力机构，尤其是人联的缔造者时，纷纷昂首挺胸排好队形，如同接受检阅一般一丝不苟——对他们来说，这意味着整个至高议会就在那双眼睛的后面，他们似乎能感觉到这些权能之人的呼吸。而更重要的是，随着这位特使先生的那一句，让这些久在文明边界之外战斗的人感觉到了来自文明中心的支持。
“我还以为我们已经被忘掉了！”
人群中混杂着这么一句，说话的龙骑兵准尉也许只是一句心酸的抱怨，但没想到李悳猛地回过头来：“忘记？这绝无可能，我的朋友，高议会没有，人联也没有，你们所做的付出不会有一点被遗忘，因为我将记录它，记录你们每一个人，从过去到现在，以及无尽的未来，人联的历史正是由你们所撰写。”
说着，李悳将高举的手捏成拳头放在自己的心口：“发生在这场文明边疆的军事行动牵动着整个人联，这不会很容易，但我们必须获得胜利...高议会，以及它所代表的一百二十亿人联公民都在关注，并且这不是几句口头上对各位的关切，人联希望结束这场战争，你们或许已经听到了传言，而我要告诉各位的是——”
这个男人的眼睛收起了外放的光芒，声音更显昂扬：“那是真的，人联已经从文明的中心完成了动员，为夺回这颗星球并将入侵者彻底毁灭，支援即将抵达！”
好一句鼓舞的话！但在人们的情绪已经被调动起来时，不仅没人质疑这是←秀，相反，如这名桀骜的老兵油子也都忍不住眼眶一红，并为这些话中包含的意义而高兴不已。李悳趁热打铁，大喊道：
“它们的进攻就到此为止了！我们会沿着它们的路线完完整整地反推回去，就从这座地下的堡垒开始，肃清这座城市，杀光所有不是人的东西，然后净化整个地下网络，反推回地表——我向你们保证，我们会在真正的阳光下见证入侵者的毁灭！”
“杀！”士兵们欢呼着，“杀光它们所有，死掉的外星人才是好外星人！”
就是这样，人们的心气已经达到了最高峰，他能看见这些人如烛火一般的精神痕迹，万千烛火汇集在一起，便是千百熊熊燃烧的火炬。
而在这火炬之上，还有着一朵更大的火焰，如同灯塔一般在高处放出光明，并好似心脏一样跳动着——就在战意高昂的军队没有注意到的上方，一台升降机正搭载着一架特殊货物慢慢飞过他们头顶，这一切与周围移动的军火看起来没什么区别，但在这装置上，夜昙博士与恩斯格博士共同站在那座黑色的水晶雕像旁边。
“我不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但就在这我也感觉心潮澎湃。”
夜昙博士看向旁边的x型水晶雕像，神色中带着几分畏惧。而恩斯格博士的机器化身却不为所动：“这个物体是一个量子波放大器，你的精神正因为它的讯号而产生起伏。但不必担忧，我们的神印被限制了功能，它没有自我的认知并且能量完全由机械设备提供，仅保留了思维的远程传递能力，如同，一个扩音器。”
所以，博士不用担心自己会莫名变成一个吃人的血肉怪物，自从血月在各种意义上真正死亡后，那种远程辐射诱发定向变异，重新编辑基因并远程输电的神印全都失去了效力，不是被彻底毁灭，就是在工研部的深空暗站进行研究。眼下这个东西体积只有十米高的神印的四分之一，看起来更像一个玻璃的艺术制品，极具欺骗性。
血月身上有太多的奥秘，比如那种将人远程改造，以及凭空的，几乎无穷的能量输出，都随着毁灭彻底消失，可能永远都无法了解那背后的知识。不过博士认为，也许不了解会是一件幸事，人类还没有做好准备来面对这些宇宙的恶意——而眼下，这个东西的存在令他感到不安，他不得不问首席。
“它连接的是谁的精神？我们要用它来做什么？”
首席没有回答，而夜昙博士低头，看向了地面的...“李斯特，从你是个心能者开始，我就该知道你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军士长，但谁能想到...”
“领袖，是众人意志的集合。”恩斯格冷漠地说道，说得就好像真的一样，至少夜昙信了，“你的朋友，李斯特是领袖的一部分，但也是一个真实独立的存在。他们这样纯粹的人类意志确保了领袖永远与人类站在一起，他们也在代替领袖行走在人联社会，去监管，去协力，就在我们身边。领袖从来不是一个凌驾人联的存在，它就是人联本身。”
“是的，我在今日对此有了更深的体会，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的这位，朋友...”
“你又何须在意？”恩斯格对此毫不关心，漠然道，“代行者从无权柄，如果你认为你因此和人联领袖成了朋友，那就好比控制了一台终端就以为控制一个网络，不过是可笑的误解罢了...我们到了。”
升降机移动到了金字塔的尖端位置——外部依然传来了爆炸引发的震感，而这个位置早已降下了一个底座。博士亲手操作，这台人联神印原型机被上升到新的底座上，安放完毕后继续上升。层层装甲封锁，但夜昙知道，这个装置会从金字塔的塔尖冒出去，成为这个地下空间最高的物体。
它，将会把人类的意志给释放出去，这座心灵信标会鼓舞人类的精神，并压制异形的本能，终于到了这一刻，属于人联的反制到来了！
“什么叫让我自己想办法，我可不和你一样擅长表演，无耻的混蛋！”
伊蕾娜气的在原地跺脚，而一众士兵们完全无法理解这位女士到底在发什么脾气，不过就在这时，这背后树立的银色幕墙突然如雨天的湖面一样激荡起密密的波纹——晶片的呼啸和爆裂声如同刻在骨子里一样让士兵们紧张了起来，人们压低了身姿，而伊蕾娜注意到这一幕，转身将手往上一抬，这纳米幕墙被抬得更高，更厚，完全将后面的攻击给拦住。但随着空气中传来撕裂般的尖啸，幕墙上鼓起了十几个空泡。被粒子炮正面轰击所汽化的部位爆裂开时散出了大量高温的粉尘，但这些豁口并没有持续多久，伊蕾娜皱着眉头抬升起了更多的流体补住了缺口，不似闲庭信步，但正因不是，反而让被她但在后面的军人们看得清楚这是在保护他们。
“现在，我再说一次。”
大约是思考了一下，伊蕾娜决定用一个普通人也能听得懂的方式来表达：
“我是火星工研部的总负责人，也是此次对要塞地球的支援力量，我先到了一步，大部队就在后面。”
她指向自己脚下从她脚跟延伸出去的纳米洪流，编了一个能让自己怀疑人生的理由。
“这是一种实验性的纳米机器人，接受遥控后能够分解物质并自我增殖，我受军方的邀请，奥利维亚统帅相信这种武器能够有利于战局，而我也需要现场的数据。嗯，就这样。”
这么说感觉好像还差点什么...伊蕾娜憋了很久，然后，破天荒地，银龙女士板着个脸，极不情愿，但却真的向一群普通人低下了自己的头颅，微微欠身道了个歉——
“抱歉（咬牙）...刚才情况紧迫，没有时间好好解释，我的工作需要有你们的...帮助！对，是帮助。”
伊蕾娜感觉自己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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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平静的地面好似翻滚的油锅里进了水滴，一条一人多宽的流体从平地猛冲上半空，这高度正好抵达外形机甲的头部，如同一条银色巨蟒昂首而起，流体的前端分成了两个钳子，好似血盆大口的上下颚在士兵的面前猛地扣在了这机甲身上，一左一右紧紧“咬”住！
“嗡——”机甲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动，这突然的一幕令它也猝不及防，也吓坏了地上的人类士兵。中士失足摔在了地上，这是一种很丢人的举动，但落地的他赫然注意到自己摔在的是显露出青黑色光滑人造石板的真实地面上，那一层骇人的银色流体已经像退潮一样褪去了一大块——这很好，至少他们不用担心自己也被一起吃掉了，同时士兵们也注意到褪去的流体事实上就汇聚成了那一条巨蛇。这令人想起了喷泉，当水柱上升时水位也随之下降，看来这些物质其实还是有限的。
但关键不在这，这变故事实上救了他们全部。巨蛇的撕咬向机甲传过去一道极为巨大的力量，让走卒的上身很是向后倾倒了几分。此时巨蟒的身躯迅速缠绕上去，真的像绞杀猎物的蛇一般沿着机甲的脖颈转上了一圈半——银色流体在接触到机甲身躯时也撞上了对方的电磁屏障，磁力效应在流体上激起了大量细密的涟漪，形同沸腾，然它还是压了过去，并且从周围分裂出了更多的“小蛇”朝着边缘钻过去，拉长拉大，最后整个包裹住机甲如同将其吞下了一般！
“轰！”
忽然，蛇体的表面鼓起一个巨大的空泡，银色的流体从中间炸开，爆出了一团炽热的烈焰。这是狗急跳墙的机甲贴脸发射了粒子束。爆风把士兵们吹起重重砸在合金的大门上，剧痛的肺部再度咳嗽并呕出血来，中士艰难起身，但随着地面一声颤抖，他身后的合金大门开启了一条缝隙，熟悉的脚步声从门后传来，一群全副武装的人机混合部队快速移动出来在门口摆开防御阵型，他们也被人拉住左右手给抬了起来。
“中士！太好了，你还活着！”
架住自己的新兵声音中能听出他还在不断抽泣着，不由得让士官半是责备半是感动地训斥了两声。而带队出来的少尉丝毫不敢放松戒备，他看了一下周围：“迅速将伤员转移！撤回第三道防线！”
“等等，长官！”中士猛地喊道，尽管已经被伤害地不轻，但他却坚持道，“这是我们夺回防线的机会！”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需要上级的确认。”少尉手中的武器在此前一直对准了面向他们的女子，但他自己也在一番斗争后移开了枪口，“该死，我们怎么可能参与这样的战斗？”
在外星机甲拼命的一击后，爆炸融去了银色流体中一小块的组织。灰蛊变少了一些，那些被炸开的部分落在地上慢慢化作了没有动力的砂砾——可是女子没有任何表示，流体的根源始终在她的脚尖，如同分裂出去的影子，蠕动的银蛇也没有失去行动能力。机甲在挣扎，它撞在算计者装甲车上发出一声巨响，但就和此前的那些珊瑚一样，这台机甲正在慢慢融化，而银蛇正在长大。
“有些话，我不想说第二次，现在这里听我指挥，不要告诉我你们没有收到准确的指令。”
伊蕾娜看向这名军官说道，吞噬了机甲的大蛇体积不仅恢复了被射击导致的损耗，还扩大好几分！如今它已经散开，在通道当中树立起了一面银色的幕墙，这流体瀑布覆盖了他们报废的装甲车，在士兵们的面前它正在将这挡在他们与异形之间唯一的一道墙壁给慢慢吞噬，说是慢，但实际上在这段文字的空档，装甲车那坚实的车身已经变矮了十厘米左右。
而伊蕾娜说的命令...确实，每一名士兵的终端上都发来了一条文字简报，上面指名他们接受“银龙女士...”
少尉迟疑了一声，他如此称呼面前的女子：“您就是建立了要塞网络的银龙女士？”
“银龙女士明明是火星工研部的负责人，我的老天，怎么会...这些是？”人们望向这吞噬万物的流体，即便有护甲遮蔽，但恐惧的情绪依然能够直接从空气当中嗅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该死，普通人总是害怕他们无法理解的事物。”伊蕾娜叹了口气，她以手抚额，似乎感到十分头疼，“李悳，这种时候，该怎么才能让这些被吓坏的有机体听你的话？告诉我，你最擅长这个了，嗯，蛊惑人心的本事。”
在距离这道大门直线距离四百米的地方，在要塞核心建筑接近尖塔的位置，升降机正在将李悳带到地面的大厅上。这大金字塔切实是以庇护所为目的建造的，随着他从地下登临地面，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聚满了作战武装的集合场。
六米高的圣灵提坦战甲如同塑像一般无声屹立，但那只在胸口中心的红色独眼却在转动着，它看见了从他脚下走过的李悳——表面上，机械并无反应，但刹那间那只转动的独眼闪烁了一下，隐隐中有了一丝知性的光芒在其中流转。一台又一台圣灵，在这广场上总数不下五六十台重装提坦们正在做最后的检查，头顶飞过的后勤无人机正在将外挂的装甲板焊接在机甲身躯上，起重机上悬挂着给机甲使用的重型枪械和盾牌，一颗颗红头导弹正在机械臂的帮助下塞进火箭舱荚。在焊接的火花边，龙骑兵战士降下面甲，点上一支烟，意外地发现无人机的整备速度变快了。
老兵油子们也看见了这位闯入的陌生访客，他们嘴里咬着烟，先是狐疑地看了李悳一眼，然后恍然大悟，倒也没有立正行礼，只是咬着烟头笑嘻嘻地向他打招呼。李悳左右环顾，走过龙骑兵的整备间，头顶的工业吊机正在将一整个集装箱模块的泰机器人给放下。折叠的机器人只有一个旅行箱大，当它们站起来后便也一起开始整备装甲分发武器模组。就和提坦一样，随着这个男人走过这些机械的运作速度立刻变快了几分，它们纷纷抬头看向这个沉默的男人，而自己也一样沉默着进行工作。
众多的机器人大军当中，卫军的士兵们正围绕着自己的装甲车和双尾蝎坦克组成小队，军官正在做简报，有的还在做训练，人员在车辆频繁上下，场面热火朝天。大部分人都没有注意到李悳，而当他路过的便慌忙立正敬礼，显得有几分滑稽，和那些龙骑兵们形成鲜明的区别——他们不认识这个男人，但他们的识别系统上显示这是他们的直属指挥。
人联军队由网络构成，不敢想象如果失去它会怎么样。
“蛊惑也好，激励也罢。”无声的通讯中，李悳加以诚恳的劝告，“要让人们追随你，首先得让他们相信你。”
“对对对，就是这个！那，我该怎么做？”伊蕾娜的话里显示出一分不爽，“我没在工研部的资料库里找到相关的方案。”
“那这就是你的下一课，你得发挥你的主观能动性，自己找到办法。不过要我说，这其实很简单，只要你真的做得到就可以。”
李悳说着，从他头顶飞过十几台兵蜂无人机，它们呼啸着，引擎吹出强烈的风盘旋在上面，让他一下成为这个大厅所有人瞩目的所在，每个人都可以顺着这环绕他的无人机看到这个身上顶着“高议会特使”头衔，以数据投影在他们眼前闪亮的家伙。瞬时，此地所集结部队的终端共同联络上一个频道，所有人看齐，并共同聆听到陌生人的声音。
“一场新的战斗即将再度打响，而在此之前，各位，听我说！”
这个男人的眼睛猛然亮起，如同联通了另一个世界，闪烁的光线照耀到周围的人们，令他们惊讶。
“至高议会已经将目光移到了这里，此时，此刻，此地，通过我的眼睛——人联的战士们，人联已经将它的目光转移到了这处战场！我们的领袖，统帅，人联的议长与技术首席为我授权，让我来将他们的意志带到，并将各位的身姿传递给他们！”李悳高高举起了他的右手，如同擎着一面无形的旗帜。士兵们有些激动，人群晃动着，人们爬上了载具，站在坦克炮塔或者提坦的肩头来望向中间的男人。这男人转动着他的身躯，目光扫视过这里所有人，而每次他看到的方向都传来一阵欢呼，卫军取下了面甲，而龙骑兵们摘下了头盔，男男女女，形形（不准瑟瑟）的人都向李悳露出了自己的真容，老兵笑着，挥手着，攥起拳头高声呼喊着，而羞涩紧张的新兵在理解到现在他们正在直面人联最高权力机构，尤其是人联的缔造者时，纷纷昂首挺胸排好队形，如同接受检阅一般一丝不苟——对他们来说，这意味着整个至高议会就在那双眼睛的后面，他们似乎能感觉到这些权能之人的呼吸。而更重要的是，随着这位特使先生的那一句，让这些久在文明边界之外战斗的人感觉到了来自文明中心的支持。
“我还以为我们已经被忘掉了！”
人群中混杂着这么一句，说话的龙骑兵准尉也许只是一句心酸的抱怨，但没想到李悳猛地回过头来：“忘记？这绝无可能，我的朋友，高议会没有，人联也没有，你们所做的付出不会有一点被遗忘，因为我将记录它，记录你们每一个人，从过去到现在，以及无尽的未来，人联的历史正是由你们所撰写。”
说着，李悳将高举的手捏成拳头放在自己的心口：“发生在这场文明边疆的军事行动牵动着整个人联，这不会很容易，但我们必须获得胜利...高议会，以及它所代表的一百二十亿人联公民都在关注，并且这不是几句口头上对各位的关切，人联希望结束这场战争，你们或许已经听到了传言，而我要告诉各位的是——”
这个男人的眼睛收起了外放的光芒，声音更显昂扬：“那是真的，人联已经从文明的中心完成了动员，为夺回这颗星球并将入侵者彻底毁灭，支援即将抵达！”
好一句鼓舞的话！但在人们的情绪已经被调动起来时，不仅没人质疑这是←秀，相反，如这名桀骜的老兵油子也都忍不住眼眶一红，并为这些话中包含的意义而高兴不已。李悳趁热打铁，大喊道：
“它们的进攻就到此为止了！我们会沿着它们的路线完完整整地反推回去，就从这座地下的堡垒开始，肃清这座城市，杀光所有不是人的东西，然后净化整个地下网络，反推回地表——我向你们保证，我们会在真正的阳光下见证入侵者的毁灭！”
“杀！”士兵们欢呼着，“杀光它们所有，死掉的外星人才是好外星人！”
就是这样，人们的心气已经达到了最高峰，他能看见这些人如烛火一般的精神痕迹，万千烛火汇集在一起，便是千百熊熊燃烧的火炬。
而在这火炬之上，还有着一朵更大的火焰，如同灯塔一般在高处放出光明，并好似心脏一样跳动着——就在战意高昂的军队没有注意到的上方，一台升降机正搭载着一架特殊货物慢慢飞过他们头顶，这一切与周围移动的军火看起来没什么区别，但在这装置上，夜昙博士与恩斯格博士共同站在那座黑色的水晶雕像旁边。
“我不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但就在这我也感觉心潮澎湃。”
夜昙博士看向旁边的x型水晶雕像，神色中带着几分畏惧。而恩斯格博士的机器化身却不为所动：“这个物体是一个量子波放大器，你的精神正因为它的讯号而产生起伏。但不必担忧，我们的神印被限制了功能，它没有自我的认知并且能量完全由机械设备提供，仅保留了思维的远程传递能力，如同，一个扩音器。”
所以，博士不用担心自己会莫名变成一个吃人的血肉怪物，自从血月在各种意义上真正死亡后，那种远程辐射诱发定向变异，重新编辑基因并远程输电的神印全都失去了效力，不是被彻底毁灭，就是在工研部的深空暗站进行研究。眼下这个东西体积只有十米高的神印的四分之一，看起来更像一个玻璃的艺术制品，极具欺骗性。
血月身上有太多的奥秘，比如那种将人远程改造，以及凭空的，几乎无穷的能量输出，都随着毁灭彻底消失，可能永远都无法了解那背后的知识。不过博士认为，也许不了解会是一件幸事，人类还没有做好准备来面对这些宇宙的恶意——而眼下，这个东西的存在令他感到不安，他不得不问首席。
“它连接的是谁的精神？我们要用它来做什么？”
首席没有回答，而夜昙博士低头，看向了地面的...“李斯特，从你是个心能者开始，我就该知道你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军士长，但谁能想到...”
“领袖，是众人意志的集合。”恩斯格冷漠地说道，说得就好像真的一样，至少夜昙信了，“你的朋友，李斯特是领袖的一部分，但也是一个真实独立的存在。他们这样纯粹的人类意志确保了领袖永远与人类站在一起，他们也在代替领袖行走在人联社会，去监管，去协力，就在我们身边。领袖从来不是一个凌驾人联的存在，它就是人联本身。”
“是的，我在今日对此有了更深的体会，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的这位，朋友...”
“你又何须在意？”恩斯格对此毫不关心，漠然道，“代行者从无权柄，如果你认为你因此和人联领袖成了朋友，那就好比控制了一台终端就以为控制一个网络，不过是可笑的误解罢了...我们到了。”
升降机移动到了金字塔的尖端位置——外部依然传来了爆炸引发的震感，而这个位置早已降下了一个底座。博士亲手操作，这台人联神印原型机被上升到新的底座上，安放完毕后继续上升。层层装甲封锁，但夜昙知道，这个装置会从金字塔的塔尖冒出去，成为这个地下空间最高的物体。
它，将会把人类的意志给释放出去，这座心灵信标会鼓舞人类的精神，并压制异形的本能，终于到了这一刻，属于人联的反制到来了！
“什么叫让我自己想办法，我可不和你一样擅长表演，无耻的混蛋！”
伊蕾娜气的在原地跺脚，而一众士兵们完全无法理解这位女士到底在发什么脾气，不过就在这时，这背后树立的银色幕墙突然如雨天的湖面一样激荡起密密的波纹——晶片的呼啸和爆裂声如同刻在骨子里一样让士兵们紧张了起来，人们压低了身姿，而伊蕾娜注意到这一幕，转身将手往上一抬，这纳米幕墙被抬得更高，更厚，完全将后面的攻击给拦住。但随着空气中传来撕裂般的尖啸，幕墙上鼓起了十几个空泡。被粒子炮正面轰击所汽化的部位爆裂开时散出了大量高温的粉尘，但这些豁口并没有持续多久，伊蕾娜皱着眉头抬升起了更多的流体补住了缺口，不似闲庭信步，但正因不是，反而让被她但在后面的军人们看得清楚这是在保护他们。
“现在，我再说一次。”
大约是思考了一下，伊蕾娜决定用一个普通人也能听得懂的方式来表达：
“我是火星工研部的总负责人，也是此次对要塞地球的支援力量，我先到了一步，大部队就在后面。”
她指向自己脚下从她脚跟延伸出去的纳米洪流，编了一个能让自己怀疑人生的理由。
“这是一种实验性的纳米机器人，接受遥控后能够分解物质并自我增殖，我受军方的邀请，奥利维亚统帅相信这种武器能够有利于战局，而我也需要现场的数据。嗯，就这样。”
这么说感觉好像还差点什么...伊蕾娜憋了很久，然后，破天荒地，银龙女士板着个脸，极不情愿，但却真的向一群普通人低下了自己的头颅，微微欠身道了个歉——
“抱歉（咬牙）...刚才情况紧迫，没有时间好好解释，我的工作需要有你们的...帮助！对，是帮助。”
伊蕾娜感觉自己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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